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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望著她笑一笑,卻有些不願直視她一般,面對著噴泉池子,手撐著欄杆,似是隨意地說:“滿蒙守制,百日即刻,不似漢人,定要二十七月才滿。薩楚日勒去世,朕知道你和英祥心裡難過,不過苫塊過久,身子也吃不消。朕這樣想的,如今已經過了五七,再過兩個月等百日服滿了,朕就正式把薩楚日勒的郡王爵位,連同他扎薩克裡的事務交給奕霄——英祥雖有才幹,但畢竟是戴罪之身,不宜直接承襲爵位,在家受兒子頤養,也是挺不錯的。至於你——”他慈和地回頭看了冰兒一眼,旋即又扭轉過頭去看噴泉:“亦是等奕霄襲爵,朕復你的名位。”
冰兒只覺得突然,愣愣地瞧著父親的背影,他不像薩楚日勒似的佝僂,仍是挺拔俊朗如年輕人一般,夾雜著少量白髮的髮辮梳得一絲不亂,明黃色穗子間還垂著青金石的墜角,那麼和藹的語氣,那麼令人動心的話,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噴泉水落入池中,其聲高低錯落,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清脆的水聲在耳邊漫響了一陣,冰兒突然了悟過來,一字字緩緩問:“皇上是準備清剿清水教了?”
她記得他說過:因為奕雯的事出,他要顧忌著清議,不能太過張揚地賞還她和英祥的名位。難道如今他已經下了決策,準備動手了?那一瞬間,冰兒背上冷汗涔涔,直直地盯著乾隆的背影,果然見他背向自己,輕輕地點點頭,一剎那,血都凝固了一般,周身冰冷,泉水濺到身上都是刺骨的寒。他終於下手了,再不顧念情感,在他,奕雯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或許她自己也一樣!
乾隆微微偏過頭,看見冰兒臉色煞白,渾身顫抖的樣子,於心不忍,返身輕輕撫著她的肩頭勸慰道:“你不用擔心,朕這麼急下這個命令,也是因為清水教確如海蘭察所料,起了內訌,有人偷偷到官府出首,願意用奕雯保自己的身家性命,換個官做。只要計劃得當,你的孩子不會有事。”他怕她不信,幾乎要把計劃全盤托出:“那人會護送奕雯偷偷出去,我們的人接應之後立刻炮轟清水教據點,叫他們插翅也難飛。底下只要商定具體的時間和接應的地方,多尋思些意外的對策,不說萬無一失,也有七八成把握——說實話,你要十成,那也是不可能的,打仗本就有賭命的成分,就是古來名將,誰又是從沒輸過的呢?”
冰兒搖著頭,眼眶裡燒得發痛,淚水一滴都流不出來,喃喃道:“沒有那麼容易……沒有那麼容易……”她縮起肩膀,避開父親愛撫的手,顫著聲音說:“他們裡面,抓總的是個老狐狸;下面的,各有各的心思。好多雙眼睛盯著奕雯,哪裡是隨便一個人可以把她送出來的?何況,她自己也要肯啊!……她是個傻孩子,她會做傻事……皇上,再給一點時間吧!這麼倉促,一定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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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日也盯著奕雯?”林清眯著眼睛,嘴角下撇,得到自己人肯定的回答,他眼睛和嘴角都變化了樣子,轉成一個成竹在胸的冷笑,“他起了叛心了!我就知道,不肯信白蓮聖母、沒有控制住的人信不過!”說話篤定,實則心裡並不篤定,林清揹著手在室內繞圈:官軍的計劃確實有些效果,自己手下這些愚民,除了有少許還誠摯地信仰白蓮聖母之外,多半已經在為自己考慮,大約他們若有能力,也要搶奪博奕雯這個香餑餑,跟官軍換自己的性命。這樣子下去,他們更是一盤散沙,還不是不攻自破?
“找少教主過來!”
王碩禎戰戰兢兢站在林清面前,骨子裡他很怕這個二當家的“叔叔”,倒不是他嚴厲,而是他永遠捉摸不透,時而掏心掏肺好似自己的親人一般,時而又冷酷無情彷彿隨時就可以一巴掌把自己拍死。此刻,林清面部表情是笑容,可是每一塊肌肉都繃得僵硬,那笑容如泥塑面捏的一般,掛在奇峻的骨相上;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一點笑意都沒有,似乎是假的料器珠子嵌在眶裡,可是說是假的,眼神又銳利得出奇,下死地盯著人看,幾乎要把你扒得皮都不剩,望進你骨子裡、心窩子裡去。王碩禎低下頭,強笑著問:“二當家有什麼事?”
林清“呵呵”笑著,上前拍著王碩禎的肩膀,用的力大,痛得王碩禎齜牙咧嘴地忍耐,林清觀察了面前這少年半晌,才說:“如今局勢危難啊!少教主可有什麼打算?”
王碩禎恭敬說道:“我懂什麼,還是要請二當家作主,幫本教興起才是。”
林清冷笑著:“我做主?只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