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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俯首跪著的林清看著包圍祠堂的官兵漸漸從各處聚集到海蘭察那裡,突然道:“夫人,譚青培所居之地不大尋常,小的可以陪夫人去找,裡面一應器物我也熟悉。”他抬起眼睛,鉤子似的眼神帶著絕對的瞭然望了過來。冰兒不由自主就點了點頭。海蘭察有些猶豫:“這……”他尋思著,若是讓人陪著林清進去,冰兒少不得被掣肘;但是若是不陪,林清此人又可信與否?
林清察言觀色,胸有成竹,轉頭向海蘭察恭恭敬敬道:“海大人!小的得朝廷厚恩赦罪,理應為朝廷效力才是。博姑娘的情況我明白,如果能略略為夫人分憂,也是彌補我之前的大過。當然——”他做出很坦然的樣子:“海大人不信,可以遣人監視小的。”
道理上,林清主動投降,接受招安,且願意立功,堂堂皇皇,朝廷沒有不相信他的理由。海蘭察雖覺此人奸猾,但冰兒已經首肯,並帶著哀求的神色望向自己,他就不大好出口駁斥了。沉吟少許,海蘭察方故意笑呵呵道:“我信及你。你是接受朝廷招安的首功,朝廷必不會負你,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你自己也當明白。不要走岔了路,那可是禍患立至了。”
“明白。”林清弛然一笑,“高官厚祿”、“前途光明”,多麼誘人!但他以為他林清是傻的?!
“娘——”奕雯想著在刑部的日子就勾起可怕的回憶,戰慄地呼喚母親,可她只是淡淡地回頭一瞥,便義無反顧地跟著走進那硝煙瀰漫、陰森血腥如活地獄的祠堂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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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宇殘破頹敗,焦痕遍佈,點點血紅噴濺在四處,除卻在裡面搜查的官兵腳步聲之外,死寂一片,無半點生機。濃濃的煙氣加上新鮮的血腥味,中人慾嘔,冰兒抬起頭,濃霧蔽空,灰濛濛一片,然而正中仍有一小方天宇,在淺灰色煙靄淡化、散去後,顯出日光下的明媚藍色,溶溶流雲,在天空時卷時舒,鑲著陽光的明澈金邊,透出潔淨與溫暖的質感。原來天空這麼美!
冰兒不知不覺笑了出來,在唇邊扯出一個絕美的弧度。她的手撫過院中種植的低矮灌木,蔫耷耷的葉片依然透著生命的綠色,稗草結著穗子,沉甸甸地彎著腰肢,彷彿並沒有被剛剛的慘烈影響,還依然固我地生存著。“樹猶如此,人何以堪”,她默唸著以前在當做書房的值廬,和紀昀讀史時記住的少量片段,情境並不一樣,但此刻一樣可以帶來感觸。手裡一空,那叢灌木長到頭了,她站在祠堂最後面的小院中間,野草萋萋,喬木森森,四圍是低矮的裙房,幽幽謐謐,在剛剛的慘烈戰事後,那些不知人事的秋季鳴蟬,又在高樹上繼續它們的尖銳高歌,一聲響過一聲。
是這裡了,這樣的地方,一定是譚青培的最愛。
她扭過頭徵詢地望著林清,林清點點頭笑道:“夫人果然是極聰慧的女子。譚青培無事便在這裡琢磨他的藥材。不過,奕雯姑娘所中蛇毒,只怕除卻譚青培自己,也沒有人研究得出解藥了。”他攤一攤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把冰兒讓進堆滿各式柳條簍子的屋子。
冰兒茫然四顧,是呵,時間不等人。自己能剩有多少時間?奕雯又能剩有多少時間?可是,不去試一試,死也不能甘心!冰兒疲倦已極,不願意和林清多一句廢話,淡淡道:“地方找到了,你還有什麼可以告訴我的?如若有用,我定叫海蘭察多為你美言,招安賜官,說不定能高一兩個品級。”
林清“呵呵”一笑,搖搖頭道:“我助夫人,是舉手之勞,夫人助我,也是舉手之勞。我們可惜是如此相逢,不然,倒有惺惺相惜之意!不過,我助夫人,只怕沒有什麼用,夫人助我,卻是再生之恩。”他敲敲焦黑的板壁,薄薄泥堊的一層已經剝落了大半,突然鋒芒一露,林清眼疾手快,已經從牆縫裡摳出一把匕首。匕首所有鋒刃上都顯著詭異的紫黑色鋼花,林清輕輕掂了掂匕首,對準冰兒笑道:“這些匕首,是譚青培淬過劇毒的,據說是見血封喉,之前的官軍沒少吃它的苦頭。夫人既然聰明,必然見機,為我這樣的人枉死,實在不值得,是不是?”
拿這來嚇唬她!冰兒亦是“呵呵”冷笑道:“你以為我怕死?”
“夫人不怕死。只是為了奕雯姑娘,哪怕還有一分的希望,也不值得去死。”林清一臉悲憫,繼續掂動著那把匕首,像在耍弄玩意兒似的,偶爾投過來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尖利如刀。
“我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