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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筠心裡一跳,她還是彼時青州城“不做其一,只做唯一”的少女。
對準了那雙眼親上去,摟住妻子。
“我這輩子,只有一個妻。”
甜言蜜語到此處,門口來客。不用猜,準是六小姐。
不過這段日子,多了個四少爺。
從不多說半句的木頭少爺周慕桓跟著妹妹在清品齋蹭飯,一蹭就是半個多月。
用毓真的話說:“父母不在,兄長為父。管吃管喝,順帶指導功課。”
二爺摟著肚子不肯,“好妹妹應該體諒兄長傷情。”
毓真怎會輕易放過他,“我自力更生,二哥只需指點四哥便可。”
一貫不怎麼吭聲的周慕桓竟開口求教,“還請二哥指教。”
周慕筠對待弟弟雖不比毓真親厚,但對周慕桓確實有幾分欣賞的。
板正臉道:“以你的能力,學堂的功課大約沒有問題。你想叫我教你什麼?”
周慕桓清淡的面上表情未變,口齒清晰地問了個問題,“二哥覺得,現在的朝廷還能堅持多久?”
在場皆是一愣,子虛看向這對沉默對視的兄弟,突然從這清秀少年身上看見了她無緣見到的十七歲的周慕筠。
他曾經是否也是這般尖銳的少年?
而此刻,接近而立的男子沉下聲道:“縱使朝不保夕,大約也不能一蹴而就。”
周慕桓盯著兄長的眼,心裡滾起幾番洪浪,他眼裡耳裡的政治是風頭正盛的賢親王和傳單學報裡的新革命。
他原本該是新學堂教育出來的朝廷幾十年後的又一批走狗,可那些明裡暗裡散播著的理論令他著魔。
他在心裡為這場新與舊的戰爭做了演練。民主共和分明該是大勢所趨。
可他的二哥卻告訴他,這世上還有一中間地帶的亂成賊子們正伺機瓜分殘破的江山。
譬如,他心知肚明的父親。
周慕桓恢復寡言的模樣。是的,哪有那麼簡單呢?
“二哥你,會怎樣選?”
周慕筠喝盡杯中參湯,“你看看現在街上橫行霸道的洋鬼子。無論是誰,咱們,得先站起來。”
這天下需要的不是君王,而是一隻拉出屈辱泥淖的手。
☆、風滿樓
瑞灃上臺,朝局與幾十年前詭異的相似,只是當年掣肘兩宮太后的八大臣變成了幼帝生父。這位攝政王不比那些硬腦袋的老頑固,十分懂得順應時事籠絡民心的事。
接下北洋軍後便馬不停蹄張羅著要廣納人才組內閣,一舉收攏異議頗多的立憲派。
設軍諮府,立學堂,重組禁衛軍,遣使赴歐美各國考察陸海軍裝備訓練,軍政大權合二為一。彷彿翹首便又能成就一個盛世。
而在此眾志成城改頭換面之際,瑞麒這閒散貝勒的日子卻是出奇的不好過。
時常跑來訴苦,“經史子集?呵,貝勒爺我自從懂事,便再沒碰過這些,瑞灃來這出,豈不是存心為難我。”
周慕筠但笑不語,怡親王轉飭攝政王旨意,要這些個整日無所事事招致百姓閒言,有損皇室尊嚴的王公貝勒們重拾學業留心學習。
瑞麒整日喝酒聽戲提籠逗鳥的安逸生活戛然而止有苦難言。
二爺做同情狀:“一朝天子一朝臣,你還是琢磨琢磨找個正緊差事做,坐吃山空總不是法子。”
瑞麒不屑,自暴自棄,“怎的,害怕我賴上你不成?”卻見周慕筠並不理他,自顧自盯著賬本。
“恆運都沒了,怎麼還看賬本?莫不是二爺你另起爐灶了?”
“另起爐灶說不上,不過混口飯吃。”
瑞麒嗤他,“誰有你算盤打得好?只怕那東瀛人到頭來只得了個空殼罷了。”
二爺聽到此處,方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
“誰說咱們貝勒爺不學無術,瞧這玲瓏心思,可不敢在您面前賣乖。就您這樣的哪用得著讀什麼經史子集?”
提起這個瑞麒氣不打一處,“最慘的可不止這些,你猜瑞灃想了個什麼損招?前幾天專門招了壽王進宮帶著幾個老學究編了部什麼皇室宗典,專門管我這樣無所事事的紈絝。怕我們這樣不成器的給愛新覺羅丟臉了。你說說,這豈不欺人太甚!”
二少爺寬慰他,“許是朝廷要重用你們,盼著你這皇室宗親為國效力呢?”
這話周慕筠不過順嘴,瑞麒也並不當回事。
誰知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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