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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窸窸窣窣到了慈寧宮門口。
只瞥了眼慈寧宮的牌匾,我那一團心火在冰天雪地裡迅速冷卻了,臨時改了主意。
這世間總有人如意了有人就不如意,何必鬧得所有人都不如意。況且,母后並沒有錯。我叫住正要進去通傳的太監說:“朕只是路過,不進去,不必通傳。”
“是。”太監躬著身子退下,靴子沾了雪水印在階上一個個腳印。
齊安上前低聲詢問:“皇上,今夜上哪裡歇著?”
我睫毛上落了雪,連眨眼都嫌太沉重,麻木地望著四周悽清冷峻的宮殿樓宇,說:“德陽宮。”
青花翠…7
下了朝出來,看見遠遠的紅牆上一層厚雪有融化的痕跡,耷拉著往下垂。好像流淌的白釉,要將醒目的紅色一點點吞噬。我雙目乾澀,腰肩倦乏,想回寢殿去歇息,可偏偏赫連察德在御書房候著。
應了我那日的話,他特地進宮來報喜。
先皇走得早,皇家的孩子只有我們二人。我是長子被立為儲君,但甯太妃背後的勢力也不容小覷。當時若不是攝政王匡扶我登基,恐怕母后沒辦法掌控大局。
赫連察德站在檀木長案邊盯著牆上的一把鍍金的長弓出神,挺拔的背脊上披著蝙蝠紋的短斗篷,暖帽底下發辮油亮。那把弓是先皇之物。
從前他常常來御書房陪我讀書,可惜他好武不好文,最煩的就是讀書。倘若不是甯太妃阻攔,他早就上驍騎營當參領了。
行過君臣之禮,我請他坐,兩人在矮榻上喝起酒來。察德的酒量在我們氏族裡數一數二,我從來都喝不過他,於是自己淺酌慢飲,不與他比。
“臣弟聽聞皇上與呼延將軍還在僵持,不就是一個逃人法麼?呼延也真是固執。”他一向是想什麼便說什麼。
我用酒杯敲著案几說:“察德,我們喝酒,不議事。”
“好,不議事。”察德雙頰酡紅,好像醉得太快了,暢快地舉杯哈哈大笑,“皇上還記得以前我們在王庭裡比試摔跤嗎?”
“當然,父皇總是誇你勇猛,將來會成為了不起的勇士。”
察德一手扶著額頭,帶著些許羞愧,“空有蠻力而已,能當勇士,卻當不了將軍。”說罷,又狂飲了一通。
我瞧著他哪裡是在喝喜酒,分明是借酒消愁。於是問他:“怎麼你是來跟朕分享喜訊的還愁眉苦臉呢?”
“長興……病了幾個月還沒起色,我……”察德的話噎在喉口沒說出來,昂藏七尺的勇士,豪氣衝雲霄,唯獨在一個女人面前豁不出去。
我嘆道:“朕也聽御醫說了,長興公主恐怕捱不過立春。”
察德用力一鉗,手中酒壺的頸口被掐碎,血珠子從指縫中冒了出來。
我這個皇弟恐是天底下最痴情的男兒,錯愛一場卻不知錯,孤注一擲地愛下去,結果就是兩敗俱傷而已。連妻房有了身孕都不能令他欣喜,心心念念只掛住深居在公主府裡的長興。
說起長興公主,她是前朝皇室中唯一一個倖存下來的。
察德發現她的時候,她被一條白綾勒住脖子躺在祠堂裡。大概是想自縊殉國,卻意外地活了過來。
為了顯示我們夏族人的寬仁,攝政王留住了她的性命,賜予府邸良田、錦衣玉食。
寬仁,在我們屠殺了萬萬千漢人之後,才想到了寬仁,用一位前朝公主作為牌坊。
她住進公主府後我再也沒見過她,她也從未邁出來一步。孤苦伶仃的。
我時常想,她不如去死了乾脆。
可是我的皇弟喜歡她,不明白他喜歡她什麼。遇見長興的時候,他才十三歲。我十三四歲的時候誰也不喜歡,不過到現在我也說不出一個讓我喜歡得死去活來的人來。
察德突然“噗通”一下跪在我面前:“臣弟斗膽,懇請皇兄允我納她為妾!”
我愣了一下,搖頭說:“你太沒有分寸了,她是漢人,就算我允了,皇太后那兒怎麼交代?太妃那邊又要如何說?”
“她是我赫連察德的女人,為何我卻連名分都不能給她?”
“因為她姓司馬。”我拉他起來,覺得他這樣子很沒出息。“人各有命,她能活到今日已經是上天對她的眷顧。褚國皇室子孫全部殉了國,只留下她一個,想必她也過得十分辛苦。西去算是解脫罷。”
察德仍然悲悲慼慼癱在我腳邊,“都怪我,倘若不是我,她能活得長久些。”
“察德,我們夏國那麼多女人,隨你挑選,別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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