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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一面叫丫頭與他添碗筷,一面就抱怨道:“她還不曾缺了禮數?她若知禮,這世上便再沒不懂禮的人了!自打她進了咱家的門,幾曾到我跟前服侍過?就是老太太那兒,她也就剛來時去過幾次,如今也不去了。白日睡到晌午頭,起來就打發人到灶上拿飯。但有不合胃口的,必定使人到廚房吵鬧。那個迎夏自打跟了她,越發不省事了,鎮日與人口角。你算算看,打從她母子進來,家裡有過幾天安寧日子?不是我不容人,這樣一個攪家精,你弄進來做什麼?”
陸煥成聽她排揎自己小妾,說道:“你也罷了,她帶著個孩子,難免不便些,平日也沒個空閒。咱們家哪裡就有那許多講究,不來便不來了。”
柳氏聽了這話,當即叫道:“這話混賬!她帶著個孩子,難道我是沒生養過孩子的?那時候我帶著勇哥兒,肚子裡還懷著紅姐兒,不是照舊每日兩遍的往老太太跟前跑?如今逢到她頭上,就這等尊貴了!何況,她那孩子又不是她養,奶婆子難道是死的?”
陸煥成不耐煩聽這話,打了岔道:“今兒老二家的過來,說要看看勇哥兒。我說勇哥病著,不宜見人,就罷了。”
柳氏聽了,氣不打一處來,說道:“他們來做什麼?咱家出了那樣大的事,問他們借些銀子,他們便那等推搡,半點親戚情分也不顧惜玄雕!如今見勇哥兒掙下偌大一份傢俬,眼饞心熱,又忙不迭走來,想要分一杯羹。哪裡就有這樣容易的事!”罵了一陣,又問道:“他們到底為什麼來?”
陸煥成道:“可是來,我還不曾說,你便發了一大通牢騷,也聽聽到底為些什麼事。”說著,頓了頓,先不答話,卻問道:“兒媳婦現下已說了人家不曾?”
柳氏將嘴一撇,道:“一個帶著孩子的婦人,誰肯要?聽聞還是在孃家住著。”
陸煥成又問道:“老太太不是說要將她接回來,怎麼不見動?”
柳氏說道:“前幾日打發人去來著,卻被那蹄子攆了回來。我在門上看見那兩個下人,滾得跟泥豬也似,想必吃了不少屈辱。前兒老太太又打發了長春的哥嫂去看,回來也沒什麼話說,只說那蹄子連見也不要見他們。”
陸煥成嘆氣道:“既是這等說,那孩子心裡想必還有氣。你便下個氣兒,親自去看看她,也瞧瞧咱們孫女兒。什麼大不了的,她氣兒消了,自然就回來了。”
柳氏擱了筷子,向他嚷道:“那老虔婆這等說,你也這等說。叫我這當婆婆的向兒媳婦服軟賠不是?!世上哪有這個道理!若是這等,待那蹄子回來,還不爬到我頭頂上去?!若要接,你們自拿大轎子去抬人回來,我不攔你們。叫我去,別做夢!”
陸煥成沉聲道:“這檔口上了,你還要使這小性子!今兒二房的過來,支吾了半天,原來就為了這個事來的。若是我們不要春朝了,他們就要替他們家老二去說了。人家可是講明白了,有孩子不在意。橫豎都是姓陸的,又是個女娃子,人家中意的是春朝的人品。勇哥兒如今這個樣子,想要再討一房似前頭這樣的兒媳婦,難如登天!你自己掂量著辦罷!”
柳氏聽了這話,登時急了,將碗向桌上一撂,大聲道:“我們還不曾休棄,那夏氏還是我們長房的媳婦兒!他們憑什麼去要?!想必是看上了夏家的錢財,做他們的千秋大夢!”
陸煥成便抱怨道:“那時候我便同你說,這法子不好,傷人太過。你只是不聽,一意孤行,弄到今天這個局面,連個迴環餘地也沒有。你不肯去,人家排隊等著呢。聽聞這些日子,夏家被那些提親連門檻也要踩塌了!”柳氏急躁起來,衝口就道:“你們如今都只賴在我一人身上,覺得不好,那時候你們怎麼不說來著?!分明一起做下的圈套,到了今兒就都不認起來。我頂瞎缸也是夠了!”說著,氣急了,也不吃飯,下了炕趿著鞋徑直進裡屋睡下了。
陸煥成最是不耐她這幅樣子,連飯也懶怠吃,丟了筷子,起身道:“你既不肯,那便罷了。”言畢,拿了衣裳就往門外走去。
柳氏見他竟要去了,慌忙喊道:“你又往哪兒去?又是尋那小狐媚子去?!”
陸煥成卻一言不發,頭也不回的去了。
柳氏氣的聲堵氣噎,向繪秋道:“你瞧瞧,我可曾說什麼來?就是這等會霸攔漢子,我如今是吃她撐下去了。我洗眼睛看著她們,母子兩個長遠別錯了腳!”說著,伏在床上大哭起來。
繪秋是個老實人,笨口拙舌,略勸了兩句,見勸不住,便也不再多言,只走去同忍冬一道收拾了飯桌。那忍冬是早已看慣這幅景象的,自然更無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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