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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上金小姐的腿:“老爺,晚輩想問一句,寅時出的事,老爺為什麼這會兒才派人叫我過來。”
身後人沒吭聲,只王媽穩住了氣息對我道:“先生這話說的,您也看到我們家小姐現在這副模樣,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怎敢讓先生瞧見。我們小姐這清清白白的……”
“王媽,”話音未落,身後低低一聲哼:“少說幾句,讓先生好好瞧。”
“是,老爺……”
好好瞧,其實倒也不需要,因為差不多該看的都看完了。
長在金小姐腿上那團血塊似的東西,是她身體裡的惡氣。就好象人身體裡有了毒,到了一定的程度,那毒會在人身體表面起泡,出濃,以尋找一個發洩點,排洩口,好讓身體得以喘息。而因為長時間受到妖氣的侵蝕,到身體難以承受的地步時,那血塊似的東西便由此而生。看上去兩者類似,只不同的——起了濃,等到潰爛收盡,身體便能恢復如常。而那東西卻不能。
它的出現不是為了治癒身體,而是為了提醒知情的人,這身體究竟還能存活多久。
照這情形看,金小姐最多活不過三天。
三天惡氣移到心口,就是大羅神仙在此,也再難救,而直到現在我還沒找到令她染上這病的病根究竟在哪兒。
關於此,我是不是要告訴他們呢。
我琢磨。
形成惡氣是需要很久一段時間的,久到……讓人忍不住同情這被染者的可憐,因為她那根本是在被妖氣一點一點生吞活剝。可金老爺卻說這病一年前得的,這不純粹是在撒謊麼,金小姐受此病的折磨斷不會僅止一年,兩年甚至三年都有可能,而她嫡親的爺爺直到今天還在對我有所隱瞞。那即便是撒下黃金萬兩,又如何?
“老爺,”於是我道,一邊蓋上了金小姐身上的被子:“晚輩有個不情之請。”
“先生說。”
“煩請老爺派家丁數名各取鐵鋤一隻來這裡。”
這話想當然讓金澤一陣疑惑。
半晌用力吸了口煙,他啞著聲道:“老朽遲鈍,不明白先生意欲何為。”
我沒回答。在他目光裡徑自走到月洞門中間,踩了踩腳下那片磚,然後才道:“我需要有人幫我挖開這塊地兒。”
“為什麼。”他蹙起了眉。
“挖開了,老爺便知是為什麼。”
“胡鬧!”他臉色微慍,因為我的說法確實胡鬧。
但我卻也不會因此就算:“要消掉小姐身上那些淤痕,便必須這樣,老爺。”
入夜,天色微涼,三兒在前頭蹦蹦跳跳引著我進入那片紅燈搖曳的桃花屋。
在金家上下都在為從小姐閨房挖出來的那顆人頭而驚慌忙亂的當兒,我和這小廝卻躲進了狐仙閣,三兒樂,我笑。
我倆都不是喜歡處理正事的主。
該做的,做了,金小姐身上的淤痕如我所說的已經消失了。該挑明的,也挑明瞭,那顆人頭破土而出的一剎那,我幾乎能聽到那老者喉嚨裡卡啦一聲可怕的輕響。餘下的,真不是我的事了,誰的事,他自然明白。
雖然一向有老話說,靜觀其變,金家眼下這事,卻只一點是我非得讓那人知道的。就在金小姐的房間裡,在那房間的地板下,那樣一件必須讓他知道的東西。現在他知曉了,雖然我不確定在那之後,他會不會就此對我能夠更坦誠一些。
但願罷,於我於他,僅僅只有不到三天的時間。
“爺,今兒趕得早。”
一進門,招呼我的依舊是昨晚那個紅衣男子,人來人往間妖火似的一抹,依舊一邊說著話,一邊不緊不慢搖著手裡那把羽毛似輕盈的扇子。
懶懶的樣子招人喜歡。
“雅哥哥早。”我道。
“今夜是想找誰消遣。”
“最好的。”
“爺的最好,雅做主不起。”
“雅哥哥謙虛。其實有雅哥哥陪就好。”
剛說完頭上捱了一扇子,收回扇子他朝我笑得嫣然:“爺說笑。”
正要接茬,大廳裡卻哄的下熱鬧起來,像是平靜的水裡突然被丟進了一塊巨石,而我險些被身後攢動的人群推得一個踉蹌。所幸雅手快攬住了我,三兒卻在這一撥騷動裡不見了,周圍一圈昏暗的光裡只看到陌生的臉一張張閃過,眼神急切激昂,似乎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喜事。
“出什麼事了?”站穩了腳跟我忍不住問雅,他沒說話,只是看著我身後笑,不知道笑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