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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男孩離開後,黃海開啟秘密的小房間,看著牆上畫滿的紅色圖案,又點了根菸。他觸控這面牆的中心,大大的“申明”兩個字。
1995年6月,申明被殺前一個星期,他被關在鐵窗中,強烈要求與黃海警官見面,說有重大線索提供。黃海連夜從床上爬起,離開剛滿一歲的兒子,騎腳踏車來到看守所。
審訊室中,申明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失魂落魄地抓著頭髮,高中老師的尊嚴蕩然無存,跪在地上祈求黃海的幫助:“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你要提供什麼線索?”
“黃警官,學校裡流傳著關於我的兩個謠言,其中有一個是真的。”
“你跟柳曼有師生戀?”
他擦去眼淚,嘴唇哆嗦,似乎羞於啟齒:“不,我是一個私生子。”
“你的生父,並不是毒死了妻子又被槍斃的那個男人?”
“是,那個傢伙又不姓申,因此大家才說我不是他生的。”申明劇烈咳嗽幾下,“我真正的父親,是個像你一樣的體面人,有著正經的工作與地位,我曾經向他發過誓,永不洩露他的身份。”
“我明白了,如果他與你的案情無關,我尊重你的秘密。”
“在我剛出生時就叫申明,三歲那年媽媽嫁人,我才跟了後爹的姓。那個男人是畜生,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又要依靠老婆工作養活他。因為我不是他親生的,他總是拿我來出氣,只要媽媽不在家就打我,卻不留下什麼傷痕。我告訴媽媽真相,他就說是小孩子胡說八道。在我這輩子最早的記憶中,充滿了哭泣與尖叫,還有他向我走近的腳步,每一步都讓我渾身顫抖,以至於要爬到床底下躲起來,那時我才只有五六歲。”
雖然,黃海早已聽夠了這類悲慘的故事,仍在心底默唸:“造孽!”
“在我七歲那年,後爹毒死了媽媽,隨後在我的報警之下,他也被抓起來槍斃了。外婆成了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再跟那個男人的姓,外婆帶我去派出所改回了申明這個名字。”
“這也是我看你的檔案感到奇怪的地方。”
“外婆沒什麼文化,一直給人家做保姆,常年住在東家。你知道安息路嗎?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三,我跟外婆住在地下室,狹窄陰暗潮溼老鼠亂躥。我像個孤魂野鬼般長大,別看現在文弱的樣子,那時候每天都跟人打架,孩子們聯合起來欺負我,向我丟石頭扒我的褲子,甚至往我臉上撒尿。每次我都會反抗得更激烈,最終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家,讓外婆心疼地擦些沒用的紅藥水——最後誰都打不過我了,他們看到我就嚇得四散逃竄,那些人都說我會變成大流氓,甚至像我後爹那樣的殺人犯。但我的學習成績好得出奇,就靠著幾本破爛的課本,東家用剩下來的圓珠筆,我考進了市重點的南明高階中學。大學畢業後,外婆住在一戶有錢人家做傭人,而我就搬進了單位的宿舍。”
“申明,我可以同情你,但不會改變我對於案情的看法。”
“我想告訴你,那個男人,雖然早被槍斃燒成了骨灰,但他一直活在我心裡,時不時在噩夢中浮現,那個喝醉了的黑色身影,帶著鐵皮鞋子的腳步聲,一點點向我靠近……”
初為人父的黃海,聽到這些都有些傷感:“別說了。”
“讓我說完!關在看守所裡的這幾天,每夜都會重新夢到他——那張骯髒的臉,漸漸湊到我的鼻子前,然後掐緊我的脖子,他要來為自己報仇,若不是我向警方告發,媽媽只會當作是普通的病死,他怎麼可能會被判處死刑?每次我都是在夢中被活活掐死後再醒來!”
“這樣的噩夢,作為警察,我偶爾也曾做過,夢見被我擊斃的歹徒。”
黃海真想抽自己一耳光,怎能在嫌疑犯面前露怯?
忽然,申明的手伸過鐵欄杆,抓住了黃海的衣袖,戰慄著說出一句話:“昨晚,我夢見我死了,是被一把刀子從背後捅死的,然後變成了一個小孩。”
十二年後,黃海的額頭多了數道皺紋,他看著牆上紅色墨水畫出的人物關係圖,中間觸目驚心的“申明”二字,便在這下面又畫出一條紅線,直接指向另一個名字——司望。
第六章
2007年,司望升入了五一中學初中部。
這一年,何清影有些不祥預感,也許是兒子本命年的緣故,她決心用更多時間陪伴他。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開個小店,讓望兒也經常來店裡。她的銀行存款還有十萬元,當年谷家收養望兒的補償費還清高利貸後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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