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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可能有機會救回來。我問他,救回來是不是還是原來那個樣子,不能說話不能動,每天躺在床上捱日子。他說是。我就說,算了吧,我不簽字。你讓她走。”
陵越的手停了一停,他沒有抬頭,沒有去看阿霆。阿霆的聲音聽來非常平靜,平靜得有些異常。陵越怕自己一抬頭,會察覺到與聲音不一樣的表情,然後干擾到自己聽下去的心境。
阿霆胡亂剝完橙子,塞了一瓣到自己嘴裡,像嚼蠟一樣地嚼了幾下,嚥下去,道:“她已經熬了幾個月,每天都是插針拔針。夠了,真的夠了。她熬了一輩子——我不要她再熬。”
他的手一重,新鮮橙子的汁水便更加恣意地往外冒。
“在她走之前,我給她剝了一顆橙。我想讓她吃,可是……”阿霆的聲音停下,過了好一會,才很輕很輕地道,“她已經吃不了了。”
陵越終於轉過頭來,看見阿霆背對著自己,頭垂得極低,像一尊雕塑,不,更像一具垮掉的泥胎,沒有塑好型就已經凝固了,歪歪斜斜地僵在那裡。
頭頂的燈光照下來,投射到他的背脊,將他的影子在地板上拉長便扁,更顯出一個人的孤寂。
橙子很甜,汁水在手上也顯得粘膩。阿霆甩了甩手,像是很厭煩這種感覺,抬手把剩下的半顆橙子扔到垃圾桶裡,然後用力甩手,想甩掉上面的汁液。
“這樣沒用的,沖水吧。”陵越快步走過去,抓起阿霆的手,塞到半開放式廚房的水槽裡,給他開了水沖洗。
陵越把自己剝好的橙子放在旁邊料理臺上的碟子裡,推到水槽邊上:“吃這個,我剝好的。”
阿霆看了眼碟子,上面的橙子被剝得一絲不苟,一瓣一瓣都仔細分開,連白色的筋也都被挑去。他喝了酒本來就有一些茫,這時候看著陵越剝的橙子出神,反應就好像電影的慢動作,兩隻手仍舊塞在水流下面,一直都沒有拿出來。
陵越過去給他關了龍頭,知道阿霆大概是酒勁有些上頭,想給他找紙巾擦手。
阿霆的眼睛卻還是盯著橙子,喃喃道:“我想吃。”
“嗯?”陵越沒反應過來,順著他的視線看到瓷碟,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橙子。
可是阿霆的手還沒有擦乾,陵越左右看了一下,見擦手紙遠在客廳的茶几上,想想過去又過來太麻煩,就伸手拿了一瓣橙子,塞到阿霆嘴裡。
阿霆起先也是一愣,慢慢地嘴巴動了動,終於像活過來似的開始咀嚼。他嚼得十分仔細,很快吃完一瓣,又眼巴巴地看著陵越。
陵越要去給他拿紙巾,還沒走開幾步,像有感應似的一回頭,就看到阿霆看向自己的眼神。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當年帶著小屠蘇的時候,只是比起屠蘇,阿霆又有某些地方不同。這些不同讓他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在這平靜的表象上敲出一絲裂縫來。於是陵越又拿起一瓣橙子,塞給他。
“很甜。”阿霆中肯地評價。
“嗯,這些橙子很新鮮。”陵越道,然後給他喂完了碟子裡剩下的幾瓣。
“當然,都是上等貨。我讓專賣進口鮮果的超市每個星期選好貨送來。”
陵越問:“這麼多,你吃的完?”
“吃不完就扔。”阿霆無所謂地道,他的眼神灼灼,與先前判若兩人,就好像一團寂如死灰的焦炭忽然得了火種,熊熊燃燒起來,他微揚起嘴角,道,“反正現在我扔得起。”
陵越終於明白他在阿霆眼中看到的,那絲和屠蘇不一樣的神情是什麼。阿霆就好像是一個投錯了胎的野心家,明明滿腔壯志大得可以破天,卻被逼困在小小的一隅,過了這麼多年忍氣吞聲的日子。
屠蘇也經歷過困苦,但他只求平安幸福,只願與身邊人朝夕和睦、寧靜喜樂就萬事皆足。
阿霆要的卻顯然沒這麼簡單,他要的更多更大,就連陵越也不知道什麼才能夠滿足他。
陵越只知道,貪心的人是永遠都不會知足的。如果不知道剎車,那就只能一味往前衝,越衝越快越衝越失控。直到有一天,即便看見面前是萬丈深淵,也再沒有辦法懸崖勒馬。
阿霆接過陵越遞來的紙巾,擦乾了手,又坐到沙發上捧起自己的酒杯。他架起腿,一手擱在沙發椅背上,頗有些君臨天下的姿態。
陵越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撥了撥自己的酒杯,終於拎起來喝了第一口,感覺喉嚨有點澀澀的,不知這幾萬塊一瓶的東西有什麼好。只是酒意終於能讓他開口:“這麼說,你現在生意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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