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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2/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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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休。

八大胡同!

徹骨的寒意鑽進骨子裡。

八大胡同,小李紗帽,縱情聲色的嘈雜,刺目的豔紅統統迎上來,目眩神迷。他顧不得其他,奔出去,枉顧身後的叫喊,顧不得!

永全院白日裡的寧謐,被他一腳踏破,屋子那頭,殷紅驚得一躍而起。手裡的茶杯跌在地上,粉身碎骨,清脆地一響。她愣愣望著他,該來的總是要來。

“是你?”

他看著她,平靜無瀾的語調,刺得她簌簌地抖,卻終是不肯服輸,挺著腰桿,嘴唇咬得發白。她要在這亂世裡討生活,除了活著,她已什麼都不剩。陳雲然是什麼人!曹大帥是什麼人!她是窯子裡的婊子,拿什麼上演那戲裡大人大義的情節!

“是又怎麼著!他是革命黨!我賣了他咱們都好活命!陳雲然是誰?他們是兵!民不與官鬥!”她開口,止不住顫抖,揚高了嗓門,彷彿這樣,一切似是而非的因由都可名正言順起來。

白玉堂猛地衝過去,攫著她細瘦的胳膊,臉上的妝來不及卸,趁著黝黑的更亮,彷彿正燃燒著一簇熱灼的火苗:“鬥不鬥是我自個兒的事!我認定他,你卻讓我不仁不義!”他搖晃她,那灼燒著他的怒意瞬間爆出來,彷彿要將她化成灰燼。

她讓他不仁不義?

亂世紛爭,他們無辜!她不願充作三牲九禮,讓人豬狗樣的屠殺。她要的不多,活著,生不如死也好,她想活著!這有什麼錯?那革命黨的生死本不與她相干,她已仁至義盡!

他卻怨她壞了他的仁義?

誠心盼著他好,周旋兜轉,不忘替他洗清關係,也是為他,竟也是錯?

心沉下去,進了臘月的冰潭,她已覺得無望,索性撕下臉皮,刻薄地扯開嗓子喊開:“仁義?!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你當你是什麼?不過是個三教九流都不上數的臭戲子!你憑什麼和他們鬥?呸!”掙扎著,扭著白玉堂的衣衫,指甲在他臉上抓出兩條血檁子,“瘋子!去相信那革命黨的鬼話!你以為是誰救你?我若不說,我們都是死!什麼仁義?你真以為自己是武松還是林沖?那是戲!”

那尖利地嘶喊突然在屋子裡鮮明起來。

仁義道德,林沖武松。

都是戲。

白玉堂愣住,驀一鬆手,殷紅一個不穩,踉蹌著跌在地上,閉著眼睛呼哧地喘著粗氣。白玉堂看著她,突然覺得一切模糊地遙遠起來,那張記憶裡俏麗風情的面龐變了模樣,陌生地呈在眼前。一切翻天覆地,只是不知,改變的是誰。

他伸手摸摸臉頰,粉和油彩順著傷口爬進去,火辣地刺痛。

一切變得模糊,那些變了調的過往,在腦裡打著旋飛過。他慢慢退到門邊,一背身,房門吱呀大開,邁出去,一切都會不同。

殷紅驚惶地聽著那一聲漬響,抬頭看那門前的背影,悲慼無邊際地鎖住她。再一步,從此,天涯陌路。她不顧一切撲上去,狠命地抱住他的腰,胳臂收得死緊。開口,聲音夾了哭腔,抖得厲害:“玉堂!玉堂……”她急急地喚,卑微地圈著他,交握的雙手抓得發紅。

手卻被掰開,僵硬地垂下。目送著那絕然地邁步,白玉堂只留給她的生命,一個孤絕冰冷的背影。終於,止不住,滑在地上,無聲地嚎啕……

至此,他們的故事終結,沒有後續,告別浮華塵世裡的動盪離合,走向一個似是而非的終結。

展家達成了共識,他們摸消了展昭的存在,危及家族,棄車保帥。

白玉堂輾轉獲知,他被押解回直隸——曹大帥的地盤。

自此,再無訊息。

戲仍舊唱下去,初六時,廣德樓裡賓客爆滿。仍是《夜奔》,他從未如此投入,那一夜飛奔而去的林沖在他身上徹底活了,血肉相容。他想要奔去另外一番天地,等著他們說過的所謂黎明,只是那夜卻漫漫彌籠,不知哪裡才是他的梁山。

一樓角落,喝自帶洋酒穿墨色西裝的男人,如約而至。戲散時,他差班子裡的小子送去了那個油紙包裹,他想捎話兒問一句:你們說的未來還有多遠?可終於,咽回去,腐爛發黴,隻字未提。

散場時,他獨個兒往“棉花地”走回去,月光地下,“張記”還未收攤。老闆笑容可掬,端上的豆汁灼熱新鮮,他飲一口,卻不再是當初的味道。一些往事驀然清晰,他沒來由,突然記起那夜月光下青春勃發的笑臉。

心頭空落落,說不出來的滋味,化成一陣抽疼,漸漸麻木。

這樣的時代裡,有人來過,有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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