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第3/4 頁)
…我得下車呢,我還有很多作業沒做。我要上廁所……”
巨大的引擎聲在無人的雨夜裡咆哮,車內安靜得只有音樂裡男人的嗓音。
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奏快速地敲打著,像是在極力壓抑著某種東西的爆發。
“你聽見了嗎?停下啊!”我抬手拍著車窗。
“你閉嘴!”他突然大喝。
“你下了車要去找誰?找你親爸嗎?你就那麼不能忍受和我多待一會的時間?你和你媽一樣!就那麼不能忍受和我呆在一塊的時間嗎?!”他額角間的青筋暴跳,聲音咬牙切齒像要磨碎他的牙。
我感覺得到外面的景象在拼命地急速流動,腦袋漲的要炸裂般地痛。
“十五年前,你媽嫁給我的時候就已經懷上了你。”他稍微平復下來,充血的兩眼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你媽以為我不知道,她說那個孩子是我的。你說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的眉眼和那個男人長得那麼像。可我願意相信你媽後來是愛我的,我也一直將你當作親生女兒。”
“公司出了事,破產倒閉。我不想讓你們知道。”男人說著抽動了下僵硬的面部肌肉,那個樣子卻好像在自嘲,“你媽不知道怎麼知道這訊息的。那一天和我吵架,和我坦白你不是我的孩子。”
“她憑什麼說出來?她以為只是她一個人的秘密麼?她知道我為了持續這個謊言小心翼翼了多少年嗎?”他說著眼淚止不住地落,像外面的傾盆大雨,卻還是一刻不眨地盯著前方的路。
我不再掙扎,也不說話。平靜地靠在椅背上看著前方閃過的路牌。
“那天一直在後悔,一直在後悔……”他哽咽著抽動一下,“要是我忍著沒對你說那些話就好了。忍了那麼多年……偏偏那晚沒有忍住。”
“我問你媽,她是不是一開始真的只是為了錢。”男人忍不住抬手擦掉溼了滿臉的眼淚,“她說是。”
“所以在我的事業也坍塌的時候,我想著我還有你們的時候,她偏要和我說我一無所有。”
我咬著發白的嘴唇,轉頭看向鏡面上的倒影,看見女孩淚流不止的臉。
“不是親生的他媽的又怎麼了?!不是老子從小看到大的嗎?”他因為情緒漲紅的臉埋葬在燈光的陰影裡,“我該怎麼說?對你媽說沒關係,你和別的男人的孩子我也要嗎?我一定要這麼窩囊嗎?我沒有尊嚴的嗎?”
“偏偏是因為這狗屁尊嚴。”他止住的眼淚又落下來,“偏偏是因為這狗屁東西,我把你送到那個男人那裡。”
“那種東西我要來幹什麼……你媽現在都走了……”
他抬手抹乾自己被眼淚浸溼的臉,忽然擠出一個笑容,“記得這首歌嗎?國小的畢業典禮上,你唱給我聽的。你才十三歲,我卻覺得我有一個那麼優秀的女兒,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父親。”
“可你現在也要離開我,我不要一個人……”
播音器裡男人的嗓音沉穩柔情,我彷彿聽到女孩的聲音,我想起崛北自殺那天,站在高樓上俯視城市時嘴裡哼的那首歌。明明完全聽不懂,卻忽然知道歌裡是父親對女兒的祝福。
車子一路向北,開往黑夜的盡頭。
“媽媽說,她欠你太多。”我吸口氣,喉頭髮出的聲音顫抖疲倦。
“一欠再欠,還不起。”
“我是她對你的罪,她沒有心再騙你。知道你心事重重,一些小事總會傷害到你。”我在腦內極力回憶崛北那封死都沒有發出去的郵件。
“你是男人,四十出頭人生還有許多路要闖。不希望家庭再扯你後腿。”
男人的手指顫了顫。
“我已經大了,當初和上川說好的,十四歲以後孩子要由他來撫養。”
“我不是不見你,爸爸。”
“我不敢見你,我怕見了你眼淚停不下來,我怕見了你就不肯離開。我怕你見了我要想起那些傷心事,我怕你見了我也要掉眼淚。”
“你是我爸爸,生是我爸,死是我爸。”
“我怎麼可能要拋棄你。”
雨刷拼命地左右擺動,刮開擋風玻璃上的雨水,前方的路黑得沒有盡頭,卻讓人想起前方並盛町外的海。
所以母親和女兒,到死什麼都沒有說。
崛北要說的話太多,那封郵件寫到沒有空間。
卻到死也沒有寄出去。
想起下午百惠子的電話,她哭著求我把崛北還給她,她相信崛北沒有死。
死是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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