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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殺生害命,老主持是絕不肯答應的。就這樣,我,我這冤孽便來到這張著血盆大口的人世間。就在我滿月的當天夜裡,可憐的母親偷偷地溜出尼庵,趁著夜黑風高,周圍一片死寂之時,跳崖自盡了,深澗險谷削壁如刃,連她的屍身都沒有找著。”
“唉!”雪芹二目噙著淚花,慨然而嘆。
繡春述盡心頭血淚,情緒似乎反而平靜了許多,她為雪芹和自己又斟滿了杯酒,接著說:“就這樣,老主持佛心永渡大慈大悲,一口湯一口水的把我養活,我在這深山古剎中,一住便是九年,本想十歲祝髮,皈依佛門,了此一生。可天哪!——”繡春已是大聲疾呼啦:“天公不作美!天不從人願!老主持在一個深秋的夜晚,螢火如豆的微光之下,伴著窗外悽哭的秋雨圓寂了、歸天了,她走得是那麼從容,那麼安詳,慈眉善目還像平日一樣面堆笑容。”
繡春忍住悲傷,繼續說:“我當時一點兒都不害怕,跑到大殿前,點上一對素蠟,升上三支線香!跪在佛前反覆地吟誦著老主持口傳心授給我的一部佛經——《大悲咒》——直到東方破曉,麗日中天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只有站在供桌邊,不停地敲擊著那尊古磬。那磬的聲音雖然很低沉,但是它的音域非常寬廣、悠揚、雄渾,好像它也知道老主持駕鶴西去似的,那婉轉之音,如泣如訴,那激越之聲真能穿山裂石,響遏行雲這磬聲引來了山村的父老,他們大夥協力燒化了老主持。我一個九歲的孩子,怎麼能獨留山寺,村長便把我領回家,我幫著人家打草、餵豬、幹農活兒,轉眼之間四年過去了,倒是衣能遮體、食可果腹。可是有一天該天殺的傅恆家,派人下鄉來買丫頭,他們先找到村長幫忙,一進院兒就看中了我。村長又何樂而不為,臨走的時候,他跟我說:‘我養了你四年,你的身價錢並不多,就算抵了你這四年的吃穿用度吧,咱們兩清了。往後你就有的是福享了!有的是福享!有的是福享!’其結果就享到了這般田地,表少爺,你說,我肚子裡的這個孽種,能留嗎,倘若也是個女嬰,難道讓我們祖孫三代,同走一條道路嗎?”
雪芹二目滿含著熱淚,叫了一聲:“繡春”
“表少爺,曹先生,您告訴我,這是人間,還是地獄?”繡春實在忍受不住,終於哭了。
雪芹扶住繡春,自言自語地說:“僅為女子昭傳,顯然軟弱無力,要刺豪族、反權貴、爭公允、鳴不平!”
繡春另取了一雙大杯,斟滿酒遞給雪芹:“來,咱們再喝了這滿杯酒,有些事您還不知道,聽我再說說。”
二人舉杯喝乾了一大杯酒,繡春搌搌眼淚,接著說:“二姑娘用心良苦,為免其父居心不良,曾經先問清您的家境,再問我是否願意侍奉先生,最後請其父在省親之後,將我和二姑娘價值十萬兩銀子的首飾都給了您。還記得嗎,她進宮前的家宴上,二姑娘親眼看著咱們喝了那杯酒,實際上那就是訂親的酒、交杯的酒。先生,您明白了嗎?我沒看錯,您真是個好人!”
雪芹恍然大悟,他打了自個兒一個滿臉花,打得還挺重。繡春急忙握住他的手:“您忠於表少奶奶,這並不錯,一點兒都不錯。只怨我繡春命小福薄罷了。”
這時小丫環進來問:“媽媽打發我來問一聲,上菜嗎?”
“上,先上魚。”
“是。”小丫環退下,繡春又斟上了兩大杯酒:“我讓他們做了四種魚為取一句吉祥話。”繡春一言未了,四個小丫環齊來上魚。
一說:“五柳魚。”
一說:“松鼠魚。”
一說:“瓦塊魚。”
一說:“清蒸魚。”然後盡皆退下。
繡春舉杯:“繡春祝先生吉慶有餘,四季平安!”言罷一飲而盡。
雪芹望著繡春一時語塞,他不想再讓繡春看見自己流淚,便慢慢地低下頭去。忽而聽到有調動琴絃的聲音。雪芹抬頭望去,只見繡春手按宮商,低聲吟道:
請飲下,胭脂酒,
杯中凝盡淚血仇!
自從與君相邂逅,
一任喜色跳眉頭。
非是女兒不知羞,
夢裡情懷情更稠,
相思寄紅豆。
浮萍草,逝水流,
侯門絕非百花洲!
我不想玉堂金馬攀紫綬,
更不想飛驥身披千金裘。
惟願終身相廝守,
誰不知,一世知音最難求,
飢苦不堪憂。
中秋夜,陷惡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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