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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射進來,攪起一團塵霧在光束中上下顫動,客棧門口的拴馬栓上,幾匹戰馬在西斜的樹蔭下大口地喘著粗氣,噴著滿嘴的白沫。放在前面成堆的草料由青變黃,沒過一會工夫就變成一堆乾草,幾位親兵懶洋洋地起身抱起乾草放進院中的池水中浸泡一會又抱出來,溼漉漉地鋪在馬背上,幾匹馬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咴咴的愉快的嘶鳴,驚起樹上沉睡的知了又從疲憊中甦醒過來,鳴叫不止。那富商嚥著口水滋潤著自己乾燥的喉嚨,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不時抬頭望望白花花的路面,他詫異,為什麼派出去的家丁此時不見蹤影?他孃的,他心裡一陣詛咒,這幾個鬼孫兒準是跑到哪兒喝冰水乘蔭涼去了,想想今天的這口冤氣還沒出心裡老黨不甘。他扯開府綢對襟褂,敞開白晃晃胸脯以及居中長著的一小叢黑毛,抓搔了一會,竟沉沉地閉起眼睛,暗道:到底有區別的,想頭幾年我大舅子不倒臺,哪能輪到這班販馬走卒在此逞狂。可是,這位道臺大人也是他媽的不夠義氣,他可是我大舅子一手提上去的。媽的,樹倒猢猻散,去了這麼大一回還請不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走茶涼。心中疑惑了一會兒,竟似死狗一般睡去,嘴角流著口水。倒有幾隻蒼蠅“嗡嗡”地叫著從馬糞上轉移過去,吮吸那股可餐的穢物,那富商只覺嘴角癢癢的,難受,用手猛地一拍,倒把自己給震醒了。當他睜開眼睛時,武子穆提刀站在他面前,他一陣心虛,趕緊拍拍身上的泥土,手裡提著油光閃亮的長辮,一動不動地望著對方,強作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樣子甚是難看。
“你是哪裡的潑賴?報上姓名來,”武子穆刀交左手,譏嘲道,“看你這身橫肉,肥腸流油,生意肯定不錯。聽店小二說,你經常帶些女子來此鬼混,此次怎不見著人影?”那富商把左眼眉梢往上一吊,僵著脖子說道:“看你也不過是一條看家的狗,報出大爺的名聲來,不嚇破你的狗膽才怪。”張開的大嘴如同燒紅的烙鐵,如同吐著蛇信的毒蛇,幾滴唾沫噴到武子穆的臉上。話音未了,就聽“啪”地一聲打在右臉頰上,火辣辣地鑽心般疼,“哎喲”,那富商一陣搖晃,兩個趔趄,就癱在地上,雙手不由自主地捂到臉上,感到手粘著粘粘的東西。是血,在一陣刺痛之後,熱乎乎的血順著他大咧的嘴角流下來,粘稠而紫紅的汙血和他白胖的手形成觸目的對比。那富商掙扎著爬起來,斜著身子靠在樹幹上,渾身又散了架似的往下滑,再也裝不出狗熊樣了。散亂的目光中瀰漫著驚恐之色,他吃不準眼前這位到底是大爺還是孫子,他弄不明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還有人敢出此重手打他,他告饒了。
“大爺,好漢,兄弟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大爺做何公幹,冒昧打擾,請罪、請罪了,”雙手軟軟地抬,朝武子穆抱拳道。“小的姓高,叫高扒道,名兒不好聽。”邊說邊想一走了之。店小二跟在武子穆身後面露為難,想上去扶一把又怕得罪這不知身分的武士,不想去吧又怕日後本店的日子不好過,左思右想,很是為難。硬著頭皮,扯住武子穆的衣襟,低聲說道:“好漢爺,強龍不壓地頭蛇,何必跟高爺計一日之短長呢?再說,你們家官爺以後要是再跑此道免不了還要住本店的,”又小心翼翼地趨步上前對高扒道說:“高爺,大熱天的,也不坐著涼轎出來兜風,小店確實客滿,都是本地人,生意道兒上的,抬抬手就過去了。高爺,你的人呢?”說著拾起地上的風涼帽遞給高扒道說:“高爺,這樣吧,到前房來喝杯西瓜汁,消消暑氣,透透熱氣,我回去跟店老闆說說”邊說邊打著哈哈。
武子穆一來不想露了身分,二來也不想再惹出麻煩。他清楚,此時嘉慶帝正在午休,事情張揚大了,驚動了聖駕,自己也不好交差。口氣緩和了不少,道:“這就罷了。”轉身往店裡走,又待理不理地吩咐道:“店小二,讓這位姓高的,高高地滾遠點,別在這客棧門口煞風景,惹大爺惱了,丟進池裡餵魚。”看著高執道那副狼狽的樣子,跟在武子穆身後的其他幾個侍衛也一個個前仰後合,捂著嘴笑得直不起腰來。
這邊正要說笑著走開,忽然在店東邊的官道上傳來一陣鑼鼓開道之聲。眾人抬頭望去,卻見大道上瀰漫起陣陣煙塵,在攪起的灰土中,一乘官轎鳴鑼喝道地走了過來。接又是四乘上掛紫青色紗蘿的納涼轎,隱約可見其中翠紅繞纏、環佩叮噹之聲也隱隱傳來,看樣子是內眷,前呼後擁地足有五六十人,衣色很雜,丫頭、老婆子、師爺、書辦,長長地拖出一大群,後邊又有十幾頭騾子馱著大小箱籠、梳妝檯、畫眉籠之類雜物,浩浩蕩蕩地往這邊開了過來。
武子穆心裡暗想,這大熱天的,這幫人是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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