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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那,臉上露出一種好像是驚訝至極的表情,接著就身體一晃,帶著那種不可思議的神情從隊伍中摔出來,翻滾到旁邊的江水中。
鄧名一直在心情複雜地望著這個自己親手傷害的人,敵兵的臉上的表情給鄧名的感覺始終不像是痛苦而是驚訝,好像不能置信自己已經受到了致命傷害。敵兵就帶著這種表情在水中拼命掙扎了好久,一直想從水裡重新爬上岸。
不過這個士兵的舉動沒能成功,鄧名看到不斷有鮮豔的紅色從被他傷害的人身旁的水面上浮起,這個士兵掙扎的動作也隨之變得越來越慢,最後漸漸停止,身體翻轉過來,仰面躺在水中,大睜著雙眼,臉上仍然是那種驚訝和迷惑相混合的神情,好像這個士兵至死都沒有接受他已經負傷、而且正在死去的事實。
“我殺了一個人,”鄧名在心裡默唸著,戰場上近百名士兵都為他的勇敢而歡呼,鄧名看到不遠處一個明軍士兵已經激動得好像都熱淚盈眶了:“都說戰爭是最顛倒是非黑白的,我殘酷地殺死了一個人、一個同類,眼睜睜看著他在痛苦的掙扎中死去。平時這種行為會被周圍人所唾棄憎恨,會受到懲罰,但在戰爭中,他們卻認為我幹得好,並和我一起觀看這個人是在怎麼樣的巨大痛苦中嚥下最後一口氣的,還為此而興奮不已。”
鄧名抬起頭,對面的李星漢正在大呼酣戰,身邊的明軍弓箭手正不斷地向對面的敵軍射擊,突然之間,鄧名心中一直存在的幻想彷彿隨著他第一個犧牲者的生命一起逝去。就在這個時刻,鄧名感到十幾天前自己那種和平時代無憂無慮的學生生活已經遠去,變得異乎尋常地遙遠,而眼前你死我活的廝殺卻變得無比真實——本來這種生活一直讓鄧名有種似夢非真的感覺。
“我再也回不去了吧。”鄧名心裡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當他終於接受戰爭是真實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後,那和平時代的學生生活反過來就變得像是一場夢一般。
譚弘派出去的迂迴部隊,已經進入樹林中,開始努力地向山上攀爬,意圖繞到明軍陣地的後方。在他們沿著山地向上行進了一里左右後,一支嘹亮的響箭打破了樹林中的寂靜。
聽到這聲響箭發出的刺耳哨音後,鄧名向著那個方向望去。根據戰前軍官們的約定,樹林中隱藏著的明軍一旦發現譚弘所部的清兵開始進山迂迴後,就會發出這個警告訊號。同時,它還會引發一系列的反應。
第一支響箭的哨音還沒有結束,遠些的地方有第二聲哨音響起,接著一里外又是一聲響起。
在更靠西的位置上,一個隱藏在樹林中的明軍士兵最後檢查一遍綁在箭桿上的竹哨,並輕輕在上面吹了一口,聽到毫不含糊的哨音後,這個士兵用力張開弓,用盡全力把這支箭射向高空,頓時又是一聲響亮的哨聲騰空而起。
第十二節 混亂
沿著江邊一字展開的清軍在聽到連綿的哨音後搔動起來,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都轉身望向發出哨聲的側翼山地,尋找著隨後的明軍動靜。而他們的統帥譚弘本人則被此起彼伏的響箭鬧得驚疑不定,遲疑著不能做出判斷:“這到底是有一支大軍埋伏在山上呢,還是故佈疑陣?如果是埋伏了一支軍隊,他們能有多少人?幾百、上千?如果是故佈疑陣的話”譚弘想著又望向遠遠的東面,在這條清軍的來路上,越來越多的哨聲隨著羽箭騰空而起,響應之前的訊號:“這疑陣的規模未免也太大了些,沿著山一直佈置了十里長!”
在周開荒等明軍事先的計劃中,明軍將分成五隊,除了李星漢的第一隊外其餘四隊都埋伏在山上,為了避免被發現,這些軍隊都需要距離岸邊遠一些,而且不主動進行任何形式的偵查,直到把譚弘引誘到預定地點,再透過響箭指引全軍統一發起進攻。為了保證進攻的一致姓,明軍的軍官們還別出心裁地制定了兩遍響箭通訊的計劃:位於最東面也就是最靠近譚弘大營的那隊要回應一聲,首先發起衝擊,從而截斷譚弘的退路,這聲回應就是給第四隊發起進攻的訊號。第四隊在得到訊號後再射出第二發響箭——給第三隊的進攻訊號,三隊同時發起進攻。
隱蔽在最東面的是周開荒的部隊,第四聲響箭的哨音傳過來的時候,他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立刻就發出了自己這隊早就放在弦上的一支響箭,帶領身邊的人開始向江邊發起進攻。在周開荒等人的預想裡,隱蔽在山上的明軍憑高視下,會像下山猛虎一般衝入猝不及防的敵軍縱隊中,把他們一舉趕進江裡。但隨著各隊明軍發起進攻後,很快幾隊的指揮軍官都發現完全不像預想的那樣順利。
兵法講究勇者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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