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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兩人一邊喝著據說是本地特產的“十全大補酒”一邊談起洛陽城的名勝、掌故和趣聞,老包事無鉅細,隨口道來,一清二楚。
方學漸誇獎他為洛陽通,突然想起“百花節”上,那個跳過來踢打青衫書生的大漢,輕身功夫著實了得,微笑問道:“包師父對洛陽這麼熟,可知道洛神園的主人是什麼人麼?”
老包哈哈大笑,仰脖喝下一盞酒漿,吁了口氣,道:“那洛神園的主人說來也沒什麼,就是一個開妓院的龜公,呵呵。”
似乎怕被初荷聽見,老包湊嘴過來,附在他的耳邊,“龜公”兩字說得很輕。
他最後的一聲笑,聽上去彷彿很得意,細細品位卻像在拼命壓抑些什麼,似恐懼、似狠毒、似無奈、又似不屑,五味雜陳,讓人難以捉摸。方學漸心中慄慄而懼,這個老包的心機實在深沉,讓人半分看不透他心中在想些什麼,也學他的樣子哈哈一笑,端起酒杯,道:“包師父,我們也算有緣,來,乾這一杯酒。”
三人草草吃罷晚飯,在酒樓門口要了一輛馬車,迴轉“榆樹園”月亮正當頭,滿地下重重樹影,紙灰似的落葉在瑟瑟的秋風中上下翻飛。月色下的“神醫居”灰牆灰瓦,一片陰森森的景緻,好像一塊巨大的殮屍布。
方學漸敲門進去,桌上點著一根紅皮蠟燭,漾出來的燭光卻是碧油油的,映得人面、頭髮都成綠色,好像傳說中的魔鬼一般。三人對視一眼,六個眼睛裡都是疑問。
秋風捲起地上乾枯的榆樹葉子,像飛蛾似地不住撲打紙糊的窗欞。屋中空無一人,燭火忽長忽短,隨風搖曳,說不出的鬼氣森森。方學漸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卻一時難以捉摸,張口叫喚了兩聲,迴音嫋嫋,四下寂靜如舊,好像整座院子都是空的。
方學漸只覺脖頸後面涼颼颼的,頭皮發麻,心中敲鑼打鼓,鼓舞自己不要害怕,兩個有些發軟的腿子還是不由自主地往房門方向挪去。寂靜的夜裡,連鞋掌磨擦地面的聲音都一清二楚。
“啊!”
裡面的房間突然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好像一隻作惡多端的地獄厲鬼被拋下滾沸的油鍋。尖利的叫聲淒厲無比,在屋子裡迴旋飄蕩,很快穿破厚厚的夜幕,遠遠傳開去,讓人不由得心膽俱裂。
方學漸直直地站在門口,泥雕木塑一般,身子僵硬,雙腿卻在彈琵琶似地打顫,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有鬼啊!”
初荷嚇得花容失色,一頭撲入方學漸的懷中,把小腦袋擠進他的臂彎,不敢轉頭去看。
方學漸輕輕透出口氣,感覺自己的心臟又恢復了跳動,一手圈住她腰,一手撫摩她的背脊,強笑道:“荷兒別怕,有相公在,再兇惡的鬼也傷不到你的一根頭髮。”
“我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老包在一旁小聲的問,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
“進去,為為什麼不進去?自自然要進去看看。”
方學漸很想就此撒手不管,讓那個青衫書生自生自滅,但血管裡的液體好像火一樣在騰騰燃燒,身子一陣又一陣沒來由地發熱,心底下癢癢的,翻騰著一股探看究竟的衝動。
三人戰戰兢兢地挪步過去,不約而同地停在門口,方學漸把初荷護在身後,探頭朝屋內望去,觸鼻一股新鮮的血腥味。桌上一燈如豆,一張蒼老的人臉機械似地一點點轉過來,綠油油的燭光抹在一道道溝坎似的皺紋上,說不出的猙獰恐怖。
他不住顫抖的右手握著一把黃澄澄的利刃,寬而薄的刀鋒彎成一個奇異的弧形,像一鉤明亮的上弦月。微微上挑的刀尖上正有一粒水珠一樣的黑色液體掉下來,落在他斑斑點點的胸襟上,瞬間開放成一朵妖豔的小花,觸目驚心。
裘神醫的腦袋依舊耷拉著,松樹皮似的粗糙面孔好像得意地笑了笑,眯縫成線的眼睛裡慢慢流出一絲瘋狂的光來。他顫抖著舉起左臂,雞爪一樣的五個手指抓著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幾條黑色的血液蚯蚓似地隨著他的手臂爬下來,消失在他的衣袖深處。
方學漸頭皮一陣發麻,背脊上涼颼颼的,驚恐的眼神順著那隻枯瘦的手臂一點點抬高,離那兩片水蛭般蠕動的嘴唇越來越近,突然聽見兩聲低低的“咕嚕”響,裘神醫突兀的喉結迅速地上下滾動了幾次,然後吃力地張開嘴巴,露出孤零零的一顆犬齒,手掌一送,把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塞了進去。
方學漸膝蓋一軟,撲地跪倒在地,胃裡一陣翻天覆地的酸苦,捧著肚子嘔吐起來。初荷往裡張了一眼,看見一個地獄裡的惡鬼正在舔著手指上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