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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思單純,毫無戒備,閒談間,便被他用幾句話將家世全套了出來。
原來,這個少女是個貧苦的中州人家的孩子,從四年前起就在落珠港的這個碼頭上幹活兒。然而,這些年來她漸漸長大,出落得越來越美麗,在魚龍混雜的碼頭上拋頭露面的幹活兒,難免惹出事非。這一次,便是被一個來船上提貨的商人調戲,這個烈性的少女一怒之下居然操起扁擔,毫不客氣的將對方打落到了水裡。若不是他偶然經過,這個丫頭便要被一群奴僕和碼頭監工狠狠地教訓一頓。
“哎呀,看來以後每天來上工之前,要用灶灰把臉抹花了才行!”她一邊喝著麵湯,一邊皺著眉,“這些臭男人!”
他聽著,不知道怎麼接她的話,只是覺得她的聲音如此悅耳動人,一顰一笑都如清水出芙蓉一般,比他看到過的任何女孩子都美麗。
她喝完了湯,便準備回家。他毫不猶豫的把隨身攜帶的傘送給了她,雖然這把傘價值上千銖,是父親用皇帝御賜的流雲紗裁了衣服後的餘料做的。她顯然不知道這把傘色貴重之處,只是看著上面如青空般變幻不定的流雲紋讚歎:“真好看阿!謝謝你拉!”
他看著她撐著傘走入那條雨巷怔了片刻,忽的回過神來,再也顧不得什麼,追上了幾步,大聲喊道:“等。。。。等一下!”
“還有什麼是?”她有些驚訝地站住身。
“我。。。我。。。”他站在街上淋著雨,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跳得很快,臉上熱的厲害。他知道自己的臉肯定變了色,然而越想要鎮定下來,卻越是慌亂,完全不像是十歲就被嚴厲的父親稱為“吾家千里駒也”的天才少年。
“啞巴了麼?”她等了片刻,驚訝地看著這個張口結舌的少年,笑了一下,轉過身去,“不管你了,我可要回家去給爹孃弟妹們做飯了!”
眼看她又要離開,他終於結結巴巴的說出了一句話:“那。。。那我明天請你吃麵,好不好?”
她笑了笑,“嗯”了一聲。
那一瞬,他心裡彷彿有一隻小鹿跳了一下,狂喜轟然而啦,幾乎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看到他失態的模樣,她笑了笑,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回頭一笑:“我叫安堇然。你呢?”
安堇然,安堇然。一個多麼寧靜美好的名字,從此彷彿烙印般刻在了他心上,成為他心裡永遠難忘的一道傷痕,腐爛了,見骨了,痊癒了,卻永難抹去。
那時候,她十七歲,他十八歲。
那時,我忍住了衝到嘴邊的話,猶豫了一下,卻回答道:“我叫慕。。。慕少遊。”
十年後,他依舊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那樣回答,用謊言遮蓋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或許,從小被父親以權謀之道訓導長大的他,即使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面對轟然而至的真愛,內心裡還是無法放下戒備吧?
畢竟,在這座城市裡,他的身份太特殊。
那一天後,他便認識了她。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很短暫,從相識到分別也不過六七月,從白帝八年的晚春四月到深秋十月。
然而,這樣短短的一段時光,卻成了他之後十年裡最難忘的記憶,其中摻雜著太多複雜的情緒:青澀、朦朧、甜蜜、擔憂、忐忑和憧憬。
對於他來說,少年時的成長和蛻變,都完成於那短短的半年時光。
從那一天起,每天他都在落珠港的碼頭等她放工,看著斜陽下,那個纖細的身影卸下沉重的擔子,從長而軟的跳板上輕盈的走下來,快步奔向他高高興興地一起離開。
她的身世和他天差地別。她年紀雖小,家累卻重,每天在碼頭做完工後只能休息一會兒,便要匆匆趕回家去給父母弟妹燒水做飯,打理家務,等一直忙到了晚上,侍候父親休息,弟妹安睡,還要出門去做另一份工,忙到凌晨才能回家。
所以每一日,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個時辰。
那一個時辰裡,他們所做的和一般的戀人無異,不過是一起吃吃東西,逛逛大街,不著邊際的說一些話,要麼就是牽手走在葉城的海灘上,靜靜的看著大海發呆。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無關風月和慾望的靜默相處裡,即便只是坐在她的身邊什麼也不做,他的心裡依舊能感覺到罕有的平靜和溫暖。
他們雖然日漸親密,卻並非無話不說。她很少對他說起自己家裡的事,正如他也很少對她提起自己的情況一樣,偶爾,在點數一天挑擔賺來的銅子的時,她會嘆氣,說父親的病逐日加重,已經臥床不起。而母親帶著一堆弟妹,每天都等著她賺錢回去買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