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部分(第2/4 頁)
記憶創造出他們的經典作品,甚至不需要看見真的馬匹、樹或人嗎?”黑說。
“沒錯,”我說;“然而那些記憶來自於多年的思考、冥想與自省。花了一輩子時間看過無數真實或繪畫中的馬匹後,他們知道眼前最後一匹有血有肉的馬,將只會玷汙保在他們心中的完美馬匹形象。一匹馬被一位細密畫師畫了千萬遍之後,終將接近真主眼中的形象,經驗豐富的藝術家深知這一點。他不假思索憑著經驗畫出來的馬,其實充滿了畫家的才華、努力和見識,如此產的一匹馬,才最為接近安拉的馬。不過,在一隻手尚未累積任何知識之前,在藝術家沒有深思熟慮其作所為之前,或者在不曾仔細觀察君王女兒的耳朵之前,畫家隨手畫下的耳朵,都只是某種瑕疵。正因為它是一個瑕疵或缺陷,所以會因細密畫家而異。也就是說,它等於一種簽名。”
一陣騷動打斷了我們。侍衛隊長的手下把他們從細密畫家和書法家居處蒐集到的書頁,拿進了老舊的畫室。
“更何況,耳朵的確是人類的缺陷。”我說,希望黑會微笑,“人人皆有,但人人皆異:它是醜陋的完美表。”
“故事裡,因為獨特的耳朵繪畫風格而被逮捕的細密畫家,最後怎麼了?”
我忍住沒說“他被刺瞎了”,以免黑更加沮喪。相反,我回答:“他了君王的女。而且從此後,許多擁有書本繪畫工匠坊的大汗、君王及蘇丹,都學會了這種辨認細密畫家的方法,並稱之為‘侍女法’。不僅如此,他們刻意保密,以日後如果有哪一位細密畫家,畫出了不敬的人物或隱含犯罪的圖案卻否認時,可以很快查該負起這一責任。想發掘這些小小的犯罪,必須搜尋無關乎圖畫重點的各種瑣碎、不經思索、重複出現的細節,這細節可以是耳朵、手、草、樹葉,或者甚至馬的鬃毛、腿或蹄。但要留意,若插畫家已經警覺圖畫的細節中含有自己的秘密簽名,這個方法就不適用了。舉例來說,鬍鬚行不通,因為許多畫家早已曉得鬍鬚可以被自由地繪畫,成為某種簽名。不過眉毛就有可能:沒有會特別留意。現在,我們來瞧瞧,究竟哪些年輕畫師在已故姨父的插畫上留下了筆墨痕跡。”
於是,我們拿出兩本手抄繪本的書頁互相比較。這兩本書,其中一本秘密進行,另一本公開編輯,兩者各講述不同的故事與題材,並以兩種迥異的風格繪畫。一本是已故姨父的書;一本則是由我監製的慶典敘事詩,描述王子的割禮儀式。黑和我認真觀察,目光跟隨我手裡的放大鏡四處移動:
一、 開啟慶典敘事詩,我們首先注意到了一張狐狸毛皮張開的嘴。皮貨工匠隊伍中一身穿紅長衫配紫腰帶的大師,捧著這張狐皮,與隊伍一起行經坐在特製包廂觀看遊行的蘇丹陛下面前。毫無疑問,狐狸嘴裡顆顆分明的牙齒,與姨父的“撒旦”像的牙齒,皆出於橄欖之手。那恐怖的撒旦,半人半獸的邪惡怪物,顯然來自撒馬爾罕。
二、 慶典期間某個特別歡樂的日子,一群落魄潦倒的前線士兵,一身襤褸地出現在蘇丹陛下俯瞰整座競技場的包廂下方。其中一人上前請願:“崇高的蘇丹陛下,我們,您英勇計程車兵,在異教聖戰中淪為俘虜,為了重獲自由,我們留下一部分弟兄作為人質。言之,敵人放我們自由,好讓我們回來準備贖金。然而,當我們返回伊斯坦布林後,卻發現物價如此昂貴,根本籌不出錢來拯救在異教徒囚禁下受苦受難的弟兄。我們仰賴您的仁慈援助。請陛下賜我們黃金或奴隸,讓我們帶去敵營換回弟兄的自由。”角落裡有一條懶狗,睜著一隻眼睛盯著蘇丹陛下我們慘淒涼計程車兵,以及競技場裡的波斯與韃靼使臣。這條狗的指甲,顯然是鸛鳥的作品。同樣地,姨父書中一幅敘述“金幣之旅”的圖畫,填充角落的那條狗的指甲,必定也是鸛鳥所繪。
三、 一群雜耍藝人在蘇丹陛下面前表演翻筋斗和雞蛋過橋的把戲,人群有一個光頭男人,身穿紫色背心露出小腿,坐在邊上一張紅地毯上敲鈴鼓。這個人拿樂器的姿勢,與姨父書中“紅”的畫裡一位手端大黃銅托盤的女人一模一樣。無疑是橄欖的作品。
四、 從蘇丹陛下面前經過的廚師隊伍,在推著的車廂裡的爐子上放了一隻大鍋,燉煮包心菜洋蔥肉卷。車廂旁手裡拿著鍋的大廚們,踩著粉紅色的土地,把他們的燉鍋放在藍色的岩石上。同樣地,姨父一幅名為“死亡”的插畫中,有一個幽魂般的怪物漂浮在靛色地面和紅色石塊上方。兩幅圖畫中的岩石出於同一位藝術家之手:一定是蝴蝶。
五、 靼快騎信差送來口信,波斯君王的軍隊又發動了一場新的戰役,攻打奧斯曼人民。聽說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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