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部分(第2/4 頁)
經過努力找到它,真主就把它藏在了稀有昆蟲的肚子中和石頭中。而今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可以用肉眼在人造布料和最偉大畫師的圖畫中見到這種紅色調。”我說,並補充道,“感謝他如今把它展現在了我們面前。”
“看看這裡。”好一會兒後我說,忍不住再次向他們展示一幅經典,這是一幅訴說著愛、友誼、春天和歡樂的圖畫,可以出現在任何一本抒情詩選集中。我們看到春天的樹木盛開著繽紛的花朵,恍若天堂的花園裡高聳的柏樹,情侶們依偎在花園中,吟詩喝,歡樂滿溢。置身溼黴、冰冷、遍佈灰塵的寶庫,我們彷彿也能聞到春天的花香,以及幸福戀人們面板上散發出來的隱約幽香。“仔細看,這一位藝術家,不僅能夠用真誠細膩的筆觸,描繪出愛侶的臂膀、纖的赤足、優雅的姿態和在他們頭頂上慵懶翩飛的鳥兒,同樣地,也能畫出背景中形體粗糙的柏樹!”我說,“這是布哈拉人呂特非的作品,由於這位畫家脾氣暴躁又好鬥成性,以致每幅圖都只畫一半就不畫了。他與每一位君王及大汗爭吵,指責他們對繪畫一竅不通。這位偉大的大師從不曾在任何一座城市久留,總是從這個君王的宮殿換到下一個,從這座城市遷至下一座,一路上與人起衝突,就是找不到有哪一位統治者的配得上他的才華。直到最後他來到某位首領的畫坊。這個微不足道的首領,只統治著幾塊光禿禿的山頂。儘管如此,呂特非聲稱:‘大汗的領土雖然小,但他懂得繪畫。’於是他在那裡呆了下來,度過了二十五年餘生。然而,他究竟知不知道這位微不足道的君主其實是個瞎子,時至今日,這個疑仍是眾人茶餘飯後的笑談。”
“你們看見這一頁了嗎?”午夜之後很久,我說,這回他們兩人一起手拿著蠟燭趕到了我的身旁。“從帖木兒孫子的時代起一直到現在,一五十年的時間裡,這冊書已經換了十個主人,遠從赫拉特傳到了此地。”藉助我的放大鏡,我們三個人審視著塞滿書末頁各個角落、推擠雜沓、層層相疊的簽名、獻、歷史資料和現實生活中彼此殘殺的蘇丹名號。“這冊書是伊斯蘭曆八百四十九年時,借真主之助,由赫拉特的穆沙非子,書法家蘇丹·威利,在赫拉特編纂完成的,獻給伊斯梅圖德·冬雅,她是世界的統治者巴依松古爾的兄弟穆罕默德·朱齊的妻子。”接著,我們從書末題名得知,此書流傳至白羊王朝的蘇丹哈里爾之手,再傳給他的兒子雅枯普大人,然後流傳到北方的烏茲別克蘇丹手中。每君王都曾開心地賞玩這本書一段時間,從中移去或增添一兩幅圖畫。從第一個主開始,每位君王都把自己美麗妻子的面容加入圖中,並驕傲地在末頁添上自己的名號之後,這本書落入征服赫拉持的薩姆·米爾扎手中,他在書中補上一頁獻詞,把它當作禮物送給了自己的哥哥伊斯瑪伊爾君王。後者接著把它帶回大布裡士,同樣補上另一頁獻詞,準備作為禮物。然而後來,天堂的居民,雅勿茲蘇丹·賽裡姆在察德蘭打敗了伊斯瑪伊爾君王,並將大布裡士的七重天宮殿掠奪一空,這本書才隨著蘇丹的凱旋軍隊,翻山越嶺,跋山涉水,最後終於來到了伊斯坦布林的寶。
這樣一位年老大師如此熱情與興奮,黑和侏儒究竟能明白幾分?我繼續開啟新的書冊,翻閱其中的書頁,我可以察覺到千百座大小城市裡千萬個插畫家內心深沉的悲苦,他們每個人都擁有獨特的氣質,每人的畫作都聽命於不同的殘酷君主、大汗或首領。每個畫家都展現了無比的才華,而每一個人,也都同樣臣服於失明。我隨手翻開一本展示各種酷刑手段和刑具的原版手抄本,滿懷羞辱,望著書中的內容,不禁感受到在我們漫長學徒生涯中必經的責打痛楚,那長尺的鞭打,打得我們滿臉通紅,或是用大理石制的磨光石敲擊我們的光頭。我不懂這樣一本可怖的書為什麼會出現在奧曼皇家寶庫:儘管對我們而言,刑訊拷打是為了維護安拉在世上的正義、由法官監視執行的必要手段,然而異教徒旅行家視其為我們殘酷與邪惡的證明,為了取信於他們的信徒同胞,他們找來一些寡廉鮮恥的細密畫家,以幾塊金幣的代價他們作踐自己,製作這種圖畫。我深感難堪,這位細密畫家顯然享受著某種墮落的快感,描繪各種酷刑場景:笞蹠刑、杖打、釘十字架、吊脖子或腳、掛鉤刑、木樁戳刺、人球大炮、拔甲、絞刑、割喉、喂餓犬、鞭打、裝袋、重壓、浸泡冰水、拔髮、碎指、細刀剝皮、切除鼻子,以及挖眼。真正的藝術家如我們,整段學徒生涯經歷過無數殘酷的笞蹠刑、任意的掌摑和捶打,只為了讓易怒的大師發洩自己失手畫歪線條的怨氣;更別提好幾個小時的杖打和尺鞭,只為了消除我們內心的惡魔,讓它重生為靈感的邪靈。只有真正的藝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