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2/4 頁)
子,把左右衣襟分開拉向後邊去。他下意識地伸手到上衣的左邊暗袋裡摸了摸他的皮夾子。水面猛烈地反射著陽光,逼使他把大半邊眼皮都閉起來。他想起了輪船上的那個小姑娘。她睜大著眼睛,昂起頭——兩隻手收攏到背後。她的神氣彷彿被綁在鐵柱子上。他又把手伸進上衣的暗袋裡,拿出皮夾子,檢查一下昨天他從當地一份日報《西方燈塔》上面剪下來的那段新聞是否還在那裡。其實這份剪報沒有什麼理由會丟失。馬弟雅思把皮夾子又放進原來的衣袋裡。
一個小浪頭衝向斜坡腳下的那幾塊岩石,打溼了一塊石頭的、剛才還是乾燥的部分。潮漲了。一隻海鷗,第二隻海鷗,然後第三隻海鷗,一隻跟著一隻,頂著風慢慢地滑翔——動也不動。他又看見了釘在防波堤堤壁上的那兩隻鐵環,登陸斜橋凹角里的水有節奏地一漲一落,使兩隻鐵環時而淹沒,時而顯露。最後一隻海鷗突然離開它的飛行路線,像塊石頭似的跌下來,衝破水面,然後消失了。一個小小的浪頭撞到岩石上,發出了一下拍擊聲。他又站在狹窄的穿堂裡,對著半開的房門,房間的地上鋪著黑白瓷磚。
那個舉動戰戰兢兢的年輕姑娘坐在那張凌亂的床的邊沿上,她的赤裸的腳擱在羊皮毯子上。床頭小桌上的燈亮著。馬弟雅思把手伸進上衣的暗袋裡,把皮夾子拿出來。他從皮夾子裡拿出那張剪報,把皮夾子放好,然後再一次從頭到尾把那段新聞仔細讀了一遍。
其實新聞的內容不多。文章的長度並不比一段次要的新聞長。其中一大半篇幅描寫的僅僅是發現屍體時的一些毫無用處的情況;而整個結尾則用來評論警察局準備從哪些方面著手偵查,剩下來描寫屍體本身的篇幅便只有寥寥幾行了,根本就沒有提及被害人受到的是何種暴行。關於這一類事件,使用“可怕”、“卑鄙”、“可恨”等形容詞來闡明案情,是不足以說明問題的。對於女孩的悲慘遭遇含含糊糊地說幾句哀悼的話,也等於白說。用來敘述死亡經過的那些隱隱約約的話,其實是報紙上這一欄裡傳統使用的陳言套語,充其量只能提供一些梗概。讀者很清楚地感到編輯們每遇到類似的事件都使用同樣的詞句,絕不設法對一個特定的案件提供一些真實情況,簡直叫人懷疑他們自己對案情也是一無所知。他們一定是從兩三個基本細節,如年齡或頭髮的顏色等開始,把整個案情從頭到尾捏造一遍。
一個小浪頭從下往上衝擊岩石,離開馬弟雅思只有幾公尺遠。他的眼睛開始覺得疼痛。他挪開眼睛,回過來向岸邊望去,沿著海岸有一條“海關路”向南伸延,那裡陽光同樣猛烈得使人睜不開眼睛。他索性把眼睛全閉起來。另一邊,在防波堤的圍牆後面,那排正面平直的房屋沿著碼頭一直伸延到那個三角形廣場和那個圍著鐵欄杆的紀念碑。這一邊是一連串的店面櫥窗:五金店,肉店,“希望”咖啡店。他剛才就是在這所咖啡店的櫃檯上喝了一杯價值三克朗零七的苦艾酒的。
他在二樓狹窄的穿堂裡,站在半開著的房門前面,房間裡鋪著黑白瓷磚。那姑娘坐在凌亂的床邊,她的赤裸的腳踏著毯子上的羊毛。她旁邊紅色的床單凌亂得一直拖到地上。
那是夜晚。只有床頭小桌上面的那盞小燈亮著。好一會兒,整個場面是靜寂而沒有動作的。然後又聽見了那一句話:“你睡了嗎?”說話的聲音嚴肅而深沉,有點像唱歌似的,彷彿隱藏著一種威脅。這時候馬弟雅思從梳妝桌上那面橢圓形鏡子裡看見了一個男人站在房間的左邊。他站著,眼睛盯著什麼東西,可是他和馬弟雅思之間隔著鏡子,無法確定他的視線到底朝向哪方。始終低垂著眼睛的姑娘站了起來,用畏畏縮縮的步子開始向剛才說話的人走去。她離開了房間的可以望見的部分,過了幾秒鐘才在橢圓形的鏡子裡出現。走到她的東家身邊時——不到一步的距離——伸手就可以摸到——她停了下來。
那個巨人的手慢慢地挪近來,擱在她的脆弱的頸背上。那隻手捏著頸背,按下去,表面上似乎毫不用力,但是卻有一種強烈的壓力,使得那個脆弱的軀體慢慢地屈下去。那姑娘彎了腿,一隻腳後退,又退下另一隻,終於主動跪在瓷磚上——那是白色的八角形瓷磚,像盆子那麼大小,四條邊由直線連線起來,使得中間有四組數目相等的黑色小方塊。
那漢子鬆了手,喃喃地又說了五六個單音節的字,聲音同樣低沉——可是這一次更含糊,近乎沙啞,無法聽清楚他說些什麼。姑娘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動作——彷彿命令要越過大片沙灘和無數水潭才能到達她那裡似的;她慢慢地挪動地的兩條臂膀,簡直可以說是小心翼翼地挪動著;她的聽話的小手沿著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