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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拒絕了劉掌櫃,那兩箱貨物後來是誰去搬運的?”
“應奎、孟二郎和繆龍。”
“他們三人現在何處?”
沈金慘然一笑,說道:“那天夜裡,他們在劉掌櫃店裡喝了點酒,回去就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的一對小眼睛裡閃出恐懼的神色。
“你知道那兩箱貨物是送給誰的?”狄公又問。
沈金詭譎地搖了搖頭:“天知道送給誰!左右是給漢陽城裡哪個掌櫃的。不過那天我聽到劉掌櫃在嚮應奎交待說是孔廟商場的一個什麼鋪子。我沒去細問應奎,事與我無關不想去打聽,知道得愈少愈好。老萬叔說我的這種態度是完全正確的。”
“你昨夜在哪裡?”狄公追問道。
“我同張旺還有我妹子都去了紅鯉酒店。老萬叔則說他到一個朋友家去,他不喜歡上紅鯉酒店。當我們半夜回到碧雲旅店時他還沒有回來,平時他總比我們上床睡得早。誰知這個可憐的老傢伙竟一命歸了陰,被人害死了!唉,他不該獨個出去。他根本不熟悉這個地方。”
狄公從衣袖裡取出那枚戒指,問道:“沈金,你見過這枚戒指嗎?”
“當然見過,這是老萬叔的戒指。平時總戴在手上,聽他說是他家祖傳的寶物。有一次他借給我妹子戴,我對妹子說,你就向他要下這枚戒指吧,可我妹子死活不要,戴了兩天又還給了他。唉,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哪!“沈金不禁滿面愁容,嘆息頻頻。
狄公命衙卒將沈金押下去,傳命帶沈雲去內衙細審。
從停屍小屋出來,空氣頓時一新,衙舍、庭院間夏木垂蔭,蟬聲高吟。
狄公高興地對陶甘說:“想不到在沈金身上竟問出了走私案子的重要線索!我馬上傳驛使飛報江夏縣,要他們立即捉拿黃鶴麵館的劉掌櫃,然後問出誰是他的後臺,那兩箱走私物品到底是送給誰的。陶甘,我懷疑接受那兩箱走私貨物的就是藍掌櫃,他不正是在孔廟對面開著當鋪嗎?更何況他常去江夏縣做生意,與那裡的走私犯們串連一氣。”
“如此說來老爺真相信沈金他們不是殺萬茂才的兇手,那麼藍田玉的話又作何解釋。他在林子裡見的兩個人不正是沈金和張旺嗎?”陶甘迷惑不解。
狄公思索了一下,說道:“等我們完全弄清了萬茂才的來龍去脈後案情便會更清楚。我認為沈金已將他所知道的事全告訴了我們,當然有一些事他也未必全清楚。我們還是來聽聽他妹子沈雲說些什麼吧。”
狄公、陶甘回到內衙,當值文書便呈上一份江夏縣剛送來的案情簡報,說:“陶相公頭裡問我打聽黃鶴麵館劉掌櫃,老爺,這份簡報裡恰有一節說那劉掌櫃今天在江夏縣酗酒後與人鬥毆而死。”
“什麼?!”狄公吃一大驚,忙接過簡報溜了一遍,又扔給陶甘:“這幫賊竟走在我前頭了!本來我想走私案的破獲已指日可待,現在看來我們還得重新開始。應奎等三人的骨頭早已爛在枯井或樹洞裡了,難怪喬泰、馬榮找不到他們的蹤跡,而如今這個唯一能抓住的關鍵人物劉掌櫃又與人鬥毆而死,一線活絲在此掐斷。”狄公一屁股坐倒在大師椅上,神情陰鬱地望著陶甘出神,一面憤憤地用力抖著他那又長又黑的大鬍子。
陶甘慢慢用手指繞卷著頰上那顆痣上的三根長毛,半晌說:“此刻就對黃鶴麵館所有的夥計進行一次出其不意的刑訊,或許還能拈出根新的線頭。”
“不!”狄公道:“劉掌櫃對幫他偷運兩箱貨物的人尚且如此殘忍,非置之於死地不甘休、他會留下個把知情人在他的麵館裡?事實上他的上司對他都實施了殘忍的滅口手段。”
狄公恢復了平靜,他一面搖著鵝毛扇,一面從容地說道:“萬茂才的被殺我認為與那個走私案密切相關,我有一種預兆,只要我們能成功地偵破萬茂才案子,就不愁破獲不了那走私案。”
衙卒將沈雲押進了書齋。
狄公見那沈雲黝黑的鵝蛋臉上一對深情脈脈的大眼睛極富於表情,櫻桃小口之上懸著一梁高挺的鼻子,兩條細長的鳳眉如丹青畫出一般。烏雲似滋潤的長髮蓋頭披下,不施粉黛卻顧盼流波,與她那粗陋的衫裙很不相稱。她從容自若站定在書齋內。宛如一株水楊枝兒插在風裡,一搖一擺,嫋娜生姿,腰間一根黑絲絛,兩隻新蔥似的玉手叉在腰間。
狄公和顏悅色地說:“沈小姐,衙里正在勘查萬茂才的下落,我只想問你,你是在什麼地方認識他的?”
沈雲冷冷地看了狄公一眼:“老爺該是尋錯人了,我不是犯人,不想回答莫名其妙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