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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人?誰過去了?”
“你剛才真的沒聽見嗎?是拖鞋的聲音,快聽——嗒——嗒——嗒,從泥地裡走過的聲音,我聽得很清楚,這麼清楚的聲音你怎麼沒聽到?”她睜大了眼睛問我,此刻從她嘴裡出來的聲音讓我毛骨悚然。
這時候,風又起來了,蘆葦搖晃,我聽了香香的話突然有些害怕,我站了起來,向四周張望了片刻,不可能的,不可能出現那種拖鞋的聲音,一個人也沒有啊。我想去蘆葦的深處看看。
“別去。”香香叫住了我,“今天下午我聽這裡的鄉下人說,許多年前,這塊池塘淹死過一個來插隊落戶的女知青,他們說,從此每天晚上,這裡的水邊都會有拖鞋的聲音響起,因為那個女知青是穿著拖鞋淹死的。”
“可我怎麼沒聽到。”但我的心卻開始越跳越快。
“鄉下人說,一般人是聽不到的,而如果有人聽到,那麼這個人很快就會死的。”她幽幽地說。
“別信那些鬼話。”
“呵呵,我才不會信呢,我是騙你的,不過我真的聽到了那種拖鞋的聲音。”
“我們回去吧。”我真的有些怕了。
我們繞過那條小河,撥開蘆葦,向我們的帳篷走去,突然她停了下來,抬起頭看著深藍色的天空。
“又怎麼了?”我問她。
“真美啊。”她還是看著夜空。
“什麼真美?”
“流星。我剛才看到了一顆流星,從我的頭頂飛過去。”她無限嚮往地說。
“你運氣真好。”我看著天空,心裡覺得很遺憾。
回到了營地,我們鑽進了各自的帳篷。
那晚,我夢見了一個穿著拖鞋,梳著兩根小辮子的女知青。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一鑽出帳篷就看到了香香,她向我笑了笑,我也向她笑了笑。
後來,我們分開來自由活動,許多人去了海邊,我也去了,回來以後,我們發覺香香不見了,她好像沒有去海邊。我們到處找她,始終沒有找到,一直到了晚上,大家都非常著急,有的人急得哭了,我們向當地人借了煤油燈和手電繼續尋找。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地方,於是,我帶著大家去了昨天晚上香香游泳的那個小池塘,當我們來到蘆葦深處的水邊,用手電照亮了水面,在微暗的光線裡,我見到水面上漂浮著什麼東西。我有了種不祥的預感,我衝到了水邊,聞到了一股香味。
漂浮在水面上的是香香。
幾個會游泳的男生跳下了池塘,他們把香香撈上了岸。
香香死了。
她平靜地躺在岸上,閉著雙眼,似乎睡著了,而昨天晚上,她還在這裡對我說她聽到的聲音。我想起了她的那些話,我的眼淚撲簌撲簌地滑落在了胸前。當香香被抬走以後,我一個人留在了這裡,這裡的夜晚靜悄悄,我一點都不害怕了,我非常渴望,能夠聽到那拖鞋的聲音,但是,我什麼都沒聽到。
香香的驗屍報告說她是溺水身亡的。可香香的水性是我們這些人裡最好的,沒有人能夠理解發生的一切。根據規定,香香的遺體必須在當地火化,我們都參加了她的追悼會。在追悼會上,我走過她的玻璃棺材,看著靜靜地躺在裡面的香香的臉,我似乎還能聞到那股香味。
香香,香香,香香。
我想她。
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時光倒流,讓她再活過來。
我知道這不可能。
每年的清明和冬至,我都會到她的墓前送上一束鮮花。
現在,她的臉又清晰了起來,還有,她的氣味,重新使我的鼻子獲得了滿足。
因為ROSE。
2月16日
南湖中學位於一大群老房子的中心,從空中俯看就像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中間被某種動物破壞掉了一塊,那空白的一塊就是中學的操場。
我和葉蕭走進這棟50年代建造的蘇聯式教學大樓,穿過空曠高大的走廊,我們跟著這
裡的校長,來到了檔案室。1966年的檔案很齊全,但是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用。
老校長喋喋不休地說:“紅衛兵之類的內容是不會進入檔案和學籍卡的。那一年有幾百個學生加入了紅衛兵,他們分成了幾十批去各個單位‘鬧革命’,要想查出哪些人去了南湖路125號簡直是大海撈針。”
“那這裡還有什麼人熟悉當時的情況?”
“這個嘛,過去那些老教師都退休了,現在一時也找不到。恐怕有點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