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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水沉香的氣息,百里景洪也是一身禮服,平天冠、雲繡長袍,坐在簾幕後。雖然眉目模糊不清,卻隱約看得出他臉上無邊的喜氣。
“為國主分憂,雖死無憾!”息轅猛地拜到。
群臣的歡呼聲海潮般湧起,百里景洪雙手平舉,示意所有人不必吝惜讚美。銅鐘轟鳴起來,號角吹出激昂的長音。
這還是息轅第一次正式覲見百里景洪。這樣隆重的儀式和禮遇,在下唐堪稱空前絕後,歡呼聲裡,息轅的心裡也熱得如火。從軍的武士,無不指望授劍、拜將、建功立業,而殤陽關一戰,息轅已經一步登天,獲得了許多人也許要奮鬥二十年才能得的地位。
“此戰勝負如何?”百里景洪威嚴的發問。
“大獲全勝!”息轅大聲回答。
“殺敵幾何?”
“七千四百人。”
“俘虜幾何?”
“兩千四百人。”
“繳獲如何?”
“軍器五千餘件,大車五百乘,戰馬七百五十匹,軍旗二十三件,尚有其他繳獲,已經堆積於城外大柳營,請過國主過目。”
“好!”百里景洪神采飛揚,離座起身,“我已經上表,請皇帝授息衍將軍遠南候,封一千八百戶,賜玉劍,騎馬入宮,覲見賜座!天佑我下唐國,賜我以神將,如日之光,國運昌隆!”
“如日之光,國運昌隆!”臣子們高舉雙手,齊聲應和。殿外禁軍跟著縱聲長呼,整個紫寰宮歡聲雷動,彷彿已經見到下唐國稱霸天南的將來。
息轅微微舒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些其實都是儀式,其實殺敵幾何繳獲幾何百里景洪早從戰表上看得一清二楚,這一番問答只是要聲音洪亮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為的是振奮國威,要這一番舉國歡慶的氣氛。他悄悄看向建安殿裡,簾幕後,國主的身邊,一個人端坐在那裡,雕塑般不動。他知道那是叔叔息衍。很古怪的,本應是息衍領軍凱旋接受群臣的歡呼,息衍卻指令息轅代替他。他自己早已入宮坐在國主的身邊,似乎這次出征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臣有表彰進獻,願國主施恩有功將士!”息轅高捧著昨夜寫好的表章。他用了很大的心思,一個一個評定,息衍看著他做這一切,只是笑笑。
“有功者賞!”百里景洪讚許,“息將軍先退,表章交掌香內監轉呈。”
“息轅,不必呈獻表章,既然得了封賞,還不拜謝國主?”簾幕後,息衍含笑說。
息轅愣了一下,沒能明白叔叔話裡的意思。他無法再說什麼,拜謝了退下。
當他踏入廊後把那份表章交與掌香內監的時候,這個面板髮白相貌敦厚的老者只是笑了笑,隨手把表章置於堆積如山的卷宗中。
息轅有些擔心:“放在這裡,國主都能一一過目麼?”
“唉,少將軍,你這就是不懂宮裡的規矩了。”掌香內監笑了笑,“國主的恩澤,能及幾人啊?今日你為同袍求封賞,本來不在儀式的內容中,如果不是你的叔叔是息衍,國主又是高興的時候,只怕是要挨一通訓斥的。”
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死者已矣,封賞他們,真的還有什麼意思麼?”
與此同時,城裡的酒肆“燙沽亭”裡,姬野、呂歸塵和羽然正百無聊賴的圍著一鍋魚湯,等它沸騰。羽然雙手捧著杯子,嘴唇卡在杯沿上,噘著嘴吮吸米酒,大大的眼睛左顧右盼。
“今天這裡怎麼這麼少的人?”她問。
“今天是凱旋的大典,沒有出征的軍官都被指派去衛戍紫寰宮,出征的人才有假。”姬野靠在牆上,嘴裡叼著根枯萎的草葉,翻著眼睛看向屋頂。到了冬天,燙沽亭便把桌子架在暖炕上,暖炕上再鋪席子,這三個大孩子也不管周圍人的眼光,都舒展身體在炕上,橫七豎八的不成體統。不過這裡的人對他們也不陌生了,這個小酒肆來的無非是軍銜不高的下級軍官和小本經營的行商,整日裡出入的就是那麼幾十個客人。
“姬野你這次戰功不小,能封上副將麼?”
“不知道,息轅是說要上表請求國主封我為副將的,不過誰知道。”姬野漫不經心的答著。
“這次有好多人都有軍功吧?沒出徵的那些人可要後悔了,膽兒小唄,老鼠膽兒。”羽然說著往旁邊瞥了一眼。那裡的暖炕上,方起召雷雲正柯他們也是一桌,一邊吃一邊把目光一道道的投過來。
“看什麼?不怕長針眼啊?我可沒說誰,誰自己對號入座的,自己樂意!”羽然對這這些人沒好氣,看著屋頂大聲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