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第3/4 頁)
一間褐色與白色相間、樸素體面的房間。至於裝飾風格,影子覺得它上一次裝修大概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而且裝修之後沒有作過任何改動。廚房一側牆邊是一個很大的咯咯作響的冰箱。傑奎爾開啟冰箱門,把裝著脾臟、腎臟、肝臟和心臟的塑膠罐子放進去,又取出三個棕色瓶子。艾比斯開啟玻璃門的酒杯櫃,取出三個高高的玻璃杯,揮揮手,示意影子在餐桌旁坐下。
艾比斯倒出啤酒,先遞給影子一杯,然後遞給傑奎爾。啤酒的味道很不錯,微微有點苦,顏色很深。
“好啤酒。”影子忍不住稱讚說。
“我們自己釀的。”艾比斯說,“在過去,釀啤酒的一直是女人,她們的技術比我們好得多。但現在這裡只剩下我們三個了,我,他,還有她。”他指指那隻蜷在牆角貓籃裡呼呼大睡的褐色小貓,“最初我們本來有很多人。可是塞特離開了我們,出門探險去了,那是兩百年前?一定是的,到現在已經兩百年了。我們接到過他從舊金山寄來的明信片,那大概是在1905年或1906年,然後就什麼訊息都沒有了。還有可憐的荷露斯”他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最後變成一聲嘆息,傷感地搖著頭。
“我偶爾還能看到他,”傑奎爾說,“出去接屍體的時候。”他啜了口啤酒。
“我會努力工作,補償住在這裡的費用。”影子說,“你們告訴我要做什麼,我就會做什麼。”
“我們會幫你找到事情做的。”傑奎爾同意說。
褐色小貓睜開眼睛,站了起來。她輕輕走過廚房地板,用腦袋頂了頂影子的靴子。他垂下左手,抓抓她的額頭、耳朵後面,還有脖子。她陶醉地弓起身子,然後跳到他大腿上,趴在他胸前,用冰冷的鼻子碰碰他的鼻子。接著,她在他大腿上舒服地蜷成一團,繼續睡覺。他伸手撫摩著她柔軟的毛皮。她在他腿上睡得溫暖而愉快,好像躺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一樣。影子覺得很高興。
啤酒讓影子的腦袋暈乎乎的,很舒服。
“你的房間在樓梯頂,緊挨著浴室。”傑奎爾說,“你的工作服掛在衣櫃裡——你會看到的。我猜你也許會想先洗個澡,刮刮鬍子。”
影子確實很想洗澡。他先在鑄鐵的浴缸裡洗好澡,再刮鬍須。他很緊張,因為用的是傑奎爾借給他的一把老式剃刀。剃刀極其鋒利,刀柄是珍珠貝的。影子懷疑這把剃刀平時是不是給死人最後一次刮鬍子用的。他過去從來沒用過這種直柄剃刀,不過他一點兒都沒有割破自己。他洗掉剃鬚膏,在浴室鏡子裡凝視著自己的裸體。身上到處是瘀傷,胸前和胳膊上的嶄新瘀傷,和瘋子斯維尼留給他的瘀傷重疊在一起。鏡子中的他用極度不信任的眼神冷冷審視地盯著影子。
然後,彷彿有人握著他的手一樣,他下意識地舉起那把直柄剃刀,將刀鋒抵在自己的喉頭。
也許這是個解脫的好辦法,他想,簡單而有效。要說有誰能冷靜地料理好他的後事,把現場清理乾淨,然後該幹什麼幹什麼,那就是這會兒正坐在樓下喝啤酒的那兩個傢伙了。一了百了,從此不再有任何煩惱,不再有任何關於勞拉的問題,不再有任何神秘兮兮的事件與陰謀,不再有噩夢。只有安寧與平靜,以及永遠的安息。只要輕輕一劃,從一邊耳根到另一邊耳根,一切就都結束了。
他站在那裡,手持剃刀頂著喉嚨。一縷鮮血從刀鋒接觸肌膚的地方流下來,他卻甚至沒注意到。瞧,他對自己說,幾乎可以聽到耳邊的悄悄話,沒有痛苦的。鋒利得讓人不會有任何感覺。沒等我意識到,我就已經死了。
浴室的門突然彈開了,雖然只有幾英寸寬,但已經足夠那隻褐色小貓把腦袋從門縫鑽進來,衝著他好奇地“喵”了一聲。
“嗨,”他衝著小貓說,“我還以為我鎖上門了呢。”
他合攏那把可以割斷喉嚨的剃刀,把它放回洗臉池旁,用衛生紙擦乾淨小傷口上的血。然後,他把浴巾裹在腰間,回到隔壁的臥室。
和廚房一樣,他的臥室似乎也是1920年裝修的:房間裡有一個放洗臉盆的架子,櫃子抽屜和鏡子旁邊還擺放著一個大水罐。有人已經把他的衣服放在床上了:黑色西裝、白色襯衣、黑色領帶、白色內衣內褲,還有黑色的襪子。床邊破舊的波斯地毯上還放著一雙黑色的鞋子。
他穿好衣服。儘管沒有一件是新的,但衣服的質地都非常好。他很想知道這些衣服到底是誰的,他是不是正在穿上一雙死人的襪子?他是不是就要踏進一雙死人的鞋子?他衝著鏡子檢查領帶。鏡子中的他正對著自己微笑,滿臉嘲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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