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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疏香聽金描翠說的話頗不中聽,便佯裝犯困不再理她。馬車一路不緊不慢地走著,金描翠斜倚在車窗旁,一邊摳著豔紅的手指甲,一邊撅著嘴咕噥道:“別的我倒不擔心,只有一件,若縣令大人真替我們脫了賤籍,往後我們靠什麼營生過活呢?我可見過那些靠紡績漿洗過活的女人,一雙手粗得像老樹根,真是可怕!”
一旁的羅疏香瞥了她一眼,低聲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不放棄,總會有活路。”
金描翠一愣,望著羅疏香咯咯笑起來:“你總是這樣怪,和我們都不一樣。”
羅疏香扯了扯嘴角,不再說話。
另一廂韓慕之回到縣衙後,便立即招來主簿升堂會審。寶蓮寺裡的一幫和尚平日逍遙慣了,如何吃得了刑訊的苦頭,才套上夾棍便一個個哭爹喊娘,不多時就老實招認。韓慕之很順利地錄完口供後,便將眾僧押回獄中□,又命主簿準備文書申報上司,一切按部就班。
退堂後韓慕之回到二堂,這時恰逢陳梅卿打宅門外走了進來。韓慕之見陳梅卿一人回來,便在堂下駐足,問道:“那兩個人你都安置妥了?”
“嗯,我暫時安排她們和官媒婆住在一起。”陳梅卿走到廊下望著韓慕之笑,故意當著他的面用力捶了捶肩,“陪你折騰一個晚上,差點累壞了我,我可要好好休息一下。”
“累就去歇著,沒人攔你。”韓慕之嗤笑道,蒼白的臉被太陽曬著,亦是難掩疲憊。
“這就去這就去,”陳梅卿嬉皮笑臉地打哈哈,在繞過韓慕之準備進縣丞房休息時,在他耳邊低聲道,“對了,你可要留心獄中那幫賊禿,當心被他們鑽了空子。”
“怎麼?”韓慕之眉尖一挑,眼珠定定望著陳梅卿,聽出他語帶蹊蹺,“那幫僧人如今都羈押在獄中,你有什麼不放心?”
“啊沒有,沒有,是我多嘴了。”陳梅卿怔忡著搖搖頭,似乎也覺得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虧他還是個八品的縣丞,怎麼反被個妓院的粉頭牽著鼻子走呢?
韓慕之將陳梅卿的反常看在眼裡,沒再開口,只靜靜站在原地,目送他轉身回房。
這天夜裡,韓慕之與陳梅卿在二堂秉燭而坐,審定了申報上司的文稿。兩人忙到更初時分,剛沏上濃茶小憩片刻,卻聽牢獄的方向忽然爆出一陣騷動,隱隱聽見有人在喧囂中嘶喊:“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只殺知縣、不傷百姓”
陳梅卿聽見外面動靜,一張臉登時白了,握著茶盞的手止不住打顫,將茶湯潑了好些。倒是韓慕之面不改色,徑自冷笑著站起身來,疾步走向房門外。
“慕之,”這時陳梅卿已回過神來,趕緊追到韓慕之身側將他攔下,好心勸道,“別往外走,沒聽見外面喊要殺你呢?”
“怕什麼,我諒他們也闖不過這道宅門。”韓慕之在夜色中望著他,俊秀的臉上泛著從容的笑意,低聲提醒道,“梅卿,你再仔細聽。”
陳梅卿一怔,照韓慕之的意思側耳細聽,這才發現越獄的喊殺聲已漸漸式微,倒是縣衙快手的威喝佔盡了上風。
“原來你早有防備?”陳梅卿一顆心總算落回肚子裡,漂亮的臉上又浮起往日吊兒郎當的笑,心有餘悸地埋怨韓慕之,“虧你竟把我也矇在鼓裡,看把我嚇的!”
韓慕之笑著任他怪罪自己,故意揶揄道:“當初提醒我做防備的是你,怎麼事到臨頭慌成一團的也是你?”
“咦?”陳梅卿一愣,臉上露出訝然的神色,片刻後才拊掌嘆道,“你不說我倒忘了,這事兒還真不是我提醒得你,是白天你收留進縣衙的那個粉頭,你還記得嗎?”
“她們?”韓慕之蹙起眉,半信半疑地望著陳梅卿,好奇問道,“此話怎講?”
“白天回縣衙時,那個叫羅疏香的姑娘說,要我提醒你小心那幫和尚,”陳梅卿此刻也說不清個所以然,索性提議道,“你若是想問個明白,不如把她們叫進二堂來問問,你看呢?”
韓慕之眸中一動,沉吟了片刻後點點頭,對陳梅卿道:“這事倒也蹊蹺,還是請她們過來一趟吧。”
陳梅卿欣然領命,片刻後皂隸便領來了羅疏香與金描翠。兩個姑娘跨進二堂時神色各異,韓慕之粗略掃了一眼,心下便已有了底:“本官今天將寶蓮寺僧眾收押進縣衙大牢,為防不測之變,入夜後即命捕快在衙中佈防。本官原以為此事是陳縣丞有未雨綢繆之智,不料事後竟得知,他是受了二位女校書的提點,可有此事?”
說這話時韓慕之眼睛一斜,直盯得陳梅卿在座下尷尬地咳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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