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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觪看著我,面色驚訝:“姮竟知道這些道理?”
我笑笑:“不過空想罷了。”
觪挑挑眉:“空想?姮定是曾見過豐的田地。”
“豐?”這回輪到我不解。
“然也。”觪說:“我當年隨君父往宗周,曾見豐四周田野,渠道縱橫,引渭水灌溉,無旱無澇,歲歲無饑饉,那時為兄便歎服周人農事之精。”
我瞭然。雖然沒去過豐,但周人的農業技術是公認的高超。
自商以來,“周”在文字中就是上田下口的形象,是個物產豐富之意的美名,而周人的祖先後稷更是被奉為農業的始祖。豐與鎬京一水之隔,是文王時的舊都,會出現用於農業灌溉的水利工程倒也不足為奇。
我問觪:“阿兄既知曉,為何不照做?”
觪嘆口氣:“為兄何嘗不想,只是姮有所不知,開渠甚為深奧,天下欲效豐者多矣,卻至今無一功成。”
我奇道:“為何?”
觪說:“豐渠乃文王時所開。據傳當年有一人,叫散父,族中十幾世皆為農師,他鑽研得此道,事於文王。”
我問:“如今散父何在?”
觪苦笑:“滅商時不知去向。”
我驚道:“如此說來,天下竟只豐一處有渠?”
觪說:“非也,還有一處。姮可記得朝歌?”
我頷首。
觪說:“當年我與你路過時,曾見一處田野中也有渠。那時我見了大喜,想叫你看,你卻在車上睡熟了。”
我想了想,說:“或許是衛伯仿的。”
觪搖頭:“非也。為兄曾特地去看過,那渠與豐渠一樣,路數甚為清晰,因勢利導,且農人也說,那片田土從無旱災水患,看得出是出自散父之手。”
我點了點頭:“如此說來,散父或許在衛國?”
觪說:“為兄也這麼想。”
“阿兄,”我說:“商亡至今已四十餘載,散父若在世,該多大年紀?”
觪輕輕地嘆了口氣:“為兄也想過,只是杞國境地如此,為兄怎麼也要試上一試。”
我訝然:“阿兄要往衛國?”
觪笑道:“然。”
我疑惑地看著他,問道:“阿兄今日來此到底何事?”
“致謝。”觪笑得狡黠:“姮,出嫁前可欲與為兄再遊衛國?”
我睜大眼睛。
“姮,”觪微笑,話語字字魅惑:“嫁人後可就再難出去了”
“我去。”我果斷地說。
觪滿意地頷首,
說走就真的走,兩日後,觪將庶務暫託給國中三位的上卿,車駕整裝待發。
行李一律從簡,我只帶了兩三套素色衣服,斬衰是不能脫的,準備了罩衣披在外面。環佩首飾也不必佩戴,不過,丘把鳳形佩玉韘等物用小布袋裝起來,要我隨身帶著,說旅途艱險,辟惡之物帶多少也不為過。
臨行時,我去向父親道別。
自從母親故去後,父親就搬回了正宮,操勞了一輩子,他的身體原本不怎麼好。現在,他把國事全都交給觪,自己每日在宮中看書,或者出宮走動,偶爾巡視鄉邑,身體倒還是硬朗了些。
不過,他有時頭腦會變得懵懂。
我走到堂上,父親正在翻案上的簡牘。旁邊的寺人提醒他:“國君,君主姮來了。”
“君主姮?”父親抬頭,滿臉疑惑:“不是隻有君主晏,何時來的君主姮?”
我定住。
寺人走到我身邊,小聲地說:“國君又犯病,一時糊塗,君主莫怪。”
我略一頷首,走上前去。
父親仍站在案前,看著我,忽而露出一個微笑,眉目間神采熠熠:“沫!”
我愣了愣,望著他:“君父,我是姮。”
“姮?”父親盯著我,良久,似是了悟,目光漸漸收起,聲音也緩下來:“哦,是姮啊”
“君父,姮今日隨兄長往衛國。”我輕聲說。
父親點了點頭,眼睛卻沒有看我,只四下地張望,好像在找著什麼。
“沫呢”只聽他嘴裡喃喃道,悵然若失。
車輪軋在大路上,轆轆地響。天空中,大朵大朵的雲彩漂過,時陰時晴。身後的城牆上,雙闕之間,齊央和她懷中襁褓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
離開時,觪逗了庚許久才登車啟程。車子漸行漸遠,他幾番回頭朝城牆望去,唇邊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