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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學校的路上我走得極慢,大年夜,路上到處都是鞭炮碎屑,天空中不時有煙花炸開,紅紅黃黃,歡天喜地,風很冷,我把雙手插進外套口袋裡取暖,走著走著竟然笑了,自己都不敢相信,伸手去碰嘴角,摸到的卻是一手的陰冷。
原來我是哭了。
路邊電話亭裡有人靠著玻璃與人通話,是個男人,背靠在門上,該是說了很久了,吐出的熱氣讓玻璃帶著些霧。
有個人跟我說過——常歡,你有我的電話。
電話亭裡的人走出來了,穿著臃腫的棉外套,面目黝黑,一看便知道不是這個城市裡的人,又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我,然後問,“喂,要打嗎?我打完了。”
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知覺在他面前站了很久,再加上一臉狼狽,任誰都會覺得我的行為是古怪的。
那人說完轉身走了,我又獨自立了幾秒鐘,然後才走進電話亭,反手關門。
電話亭裡還殘留著一些熱氣,人的氣味,我投幣,話筒溫熱,第一聲單調的接通鈴音響起之後我突然間手指顫抖,“啪”地一下將話筒又掛了回去。
電話亭的門鎖不好,我並沒有向之前那人一樣用背靠住,它就自己開了一些,冷風一陣一陣從身後吹過,鑽進腦後的領子裡,冰涼一片,我愣愣地立了幾秒鐘,然後拿起來再撥。
鈴聲響了很久,在我就要放棄的時候突然通了,嚴子非的聲音,低低的一個“喂”字,清晰地傳入耳朵。
我開口叫了他,但是喉嚨乾澀疼痛,發出來的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他停頓了一下才回答,說的是問句,“常歡?”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一時的衝動已經過去,我在電話亭兩側透明的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臉,玻璃很髒,看過去模糊一片,五官都不能分明。
心裡冷然有聲,常歡,你這是在幹什麼?向他求助,還是求他安慰,他有什麼必要來照顧你的心情,真是荒謬。
電話仍是通的,他在那頭等我,我不得不繼續,但唇齒掙扎,最後只囁嚅出三個字來,“嚴先生。”黑色的天空中有煙花爆開,眼前斑斕,我愣愣看著,又補了三個字,“新年好。”
他並沒有很快回應,那頭背景安靜空曠,還有風聲,非常大,簡直是呼嘯而過。
我這樣難過,都覺得不對勁,怕他沒聽清,又問,“嚴先生?”
他像是突然回神,“恩”了一聲,這才答我,“新年好,常歡,你在哪兒?”
我略覺不安,所以這次立刻開口答了他,“我在”說到這裡才想到環顧四周,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這條路。
我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姑姑家,但上海的道路一年數變,隔了這麼久,之前又一通亂走,我現在哪裡還認得清自己的方位。
電話那頭劇烈的風聲減輕,像是他走到了另一個地方,再問我,這次幾乎是一語中的,“怎麼了?你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我答得氣虛,“不是,我在回學校的路上。”
“吃飯了嗎?”他問我,之前聲音裡那一點那讓我不安的東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所熟悉的關心。
吃飯剛才發生的一切又回來了,我嘴唇開始發抖,用牙去咬,怕自己會哭出來。
電話兩端都安靜了一會兒,我聽見嚴子非的呼吸聲,他該是走進了一個極安靜的所在,片刻之後又對我說,“沒吃是嗎?”
我不想對他撒謊,但我也不想把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再重複一遍,劇烈的矛盾使我持續無法開口,他又等了幾秒鐘,忽然開口,“常歡,能否告訴我你在哪裡?或者你去看一下路牌,不要結束通話電話,我在這兒等你。”
臉頰仍有火辣辣地感覺,悲傷讓我軟弱,不,是他關切的語氣讓我軟弱,我忘了自己之前在堅持什麼,只是用鼻音濃重的聲音“嗯”了一聲,然後將電話擱在那鐵盒上,推門往路口跑過去。
路口並不遠,白底藍字的鐵牌在風中靜默,一眼之後我又跑回電話亭,將那幾個字報給他聽了。
他又問我身邊有什麼?我四顧,街上所有店鋪都已經關閉,只有一間二十四小時便利超市在街角亮著燈,遠遠望去,一個客人都不見。
我又報了那便利超市的名字,他說好的,讓我稍等一下,掛電話前又補了一句,“去超市裡等吧,不要凍著。”
我才消失的眼淚又出來了,再想說話,那頭已經斷了,單調的嘟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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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更新並不定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