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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刮來一陣狂風,大概要急急趕到嶗山那兒去吧,花兒在一夜間落盡,次日花圃裡殘紅片片,遍地狼藉。
這之後,她的運氣就每況愈下,從沒有好過。
這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以前種種際遇,都是好運氣。
原來好運氣是這般難得的。
可惜她在得到它的時候,沒有及時加以好好珍惜。
人總是在失去時才懷念曾經擁有。
不再擁有時才知道珍惜。
她現在是個不幸的人。
——一個多劫的女子。
她正在應劫。
——劫難何時了?
被劫重重,有時她真想死。
可是她不能死。
至少現在還不能。
因為她還有心願未了。
——她本是個容易感恩的人,她對一切都心存感激,感謝父母生她。親人育她、大家疼她,感謝她所擁有的美麗健康,甚至對四時遞換、花開花謝都生感動,直至到了現在
而今,她是個有仇必報的女子。
她已仇深似海。
她有血海深仇。
紅紅旭日深深恨。
層層雲海。
片片仇。
不只是仇,也愁。
她看到這個人,心裡就發愁。
——事實上,“他”只怕不能說是一個“人”。
這樣的一個“人”:他的頭髮一根根戴起,像狼牙棒,又似箭諸,但偏是中間一大片卻成一口陡然發生的湖,連一根毛髮也沒有,可是佔據那幾的卻不是頭皮,而是青青藍藍、在日光直射時陰陰隱隱的閃爍,在月光映照時鬼鬼崇崇的蠕動著的鱗片。
可是他亦不是“魚”。儘管他理應睡得不太熟,但四隻獠牙依然露出嘴巴,喀嚓喀嚓,像在咬一隻有殼的瓜,有時還突然啐罵幾聲,揮擊幾拳,山上偶然出沒的走獸,乍聽也會夾著尾巴逃走,連一向大膽的東北熊也不例外。
那時候,他的臉突然發青,獠著牙,伸長著舌頭,在舔他佈滿了青頭蒼蠅的療瘡——其實那兒是一個爛肉團,按推理應該是他的鼻頭。他一睡下去,再幹燥的地方也為之溼潤,因為他的口水流了一大灘,多是青的,有時也帶黃的,但不管青的黃的,都一定有膿。這時分的他的確“青臉獠牙”,可是他又不是牙獐、河麝。
乍看還以為他有三隻腳,儘管三隻腳裡沒有一隻是完整的,一隻看到了濃、血,還可以看到白骨;一隻則像獠的前足,那就像獵犬差不多,傳說只有遠古的部落檢猶跟人猿雜交後才會發生的現象,而檢猶稱為??、葷允,相傳是給黃帝驅逐到朔方以北的民族,在殷周時還活動在陝西、甘肅一帶。只有一條(也就是第三隻)腿最像是人腳,不過,仔細看去,它是生長自最後一根脊骨與股縫之間,那應該是尾巴,而不是腿。不過,他也並不是爬蟲。這樣的一個“人”,真的是“人”嗎?能稱為“人”麼?能以“人”相待麼?
搖紅每想到這裡,就悲憤得想哭。
絕望得想死。
可是,她卻因為悲憤而不可死,絕望而不能哭。
她要活下去,要報仇,就不能死;更沒有奢侈去哭泣哀慟。
儘管,這是荒山,日照依然寒,寂靜但危機四伏,而她只是個弱女子,好像一件給人廢棄的貨物,伴著她的,是一隻獸
突然,陡然的,那隻“獸”兀然很驟然的霍然驚醒。
——像在醒夢中碎然給人紮了一刀似的驚跳了起來。
不過,這又像他一貫以來的醒法。
他好像從來都不曾好好的,安安詳詳的醒來過,正如他睡去也一樣。
——只怕有日他死去的時候,也一樣會像疆屍一般的忽然彈跳起來吧?
他遇敵般的彈跳起來,又蹌又踉,又驚又怕,像一頭給人踢醒的老狗。
他左右四顧,如驚弓之鳥,兩翼一張一合,像狂嗅什麼氣味。
然而他只要一移動,這清新爽朗的山上雲空,就佈滿了他的腐臭——也不知是他身上“穿著”那破破爛爛。襤褸的“布碎”還是根本是從他身體裡外發出來的氣息。
他起來得很慌張。
他那一雙眼(其中一個只是一口“洞”),明顯的由暗紅轉青,然後變成幽幽的碧。
然後他馬上“找”她。直至他看見她了,眼色才又轉成了暗得發紫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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