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2/4 頁)
宗瑛下意識地握住了他另一隻手。
這時她才有了一瞬喘息的機會朝前看,視線中只有密密麻麻一顆顆的人頭,根本辨不清誰是誰。所有人都被無情地裹挾著前進,捲入人海中,就再無後退的可能。
他們的方向都是一致的——公共租界。
踩踏還在發生,在前面,在後面,也在腳下——並不是每一步都能踩在堅實的土地上,軟滑的、硌腳的,肉體或者骨頭,隨時都因爭奪空間起無辜死傷,緊缺的空氣中裡凝結著無望和冷漠。
宗瑛轉過頭,後面是更密集的漆黑頭顱,漫開來,幾乎佔領橋北岸所有的街道。可前方卻不過只有一座十幾米寬的橋樑,所有人都想要活著透過它,抵達彼岸。
這種歇斯底里的求生氣勢,沖垮了把持入口的日軍哨崗,成千上萬的人湧入了公共租界。
宗瑛記得從橋上下來的時間,7點02分。
大批的人重獲新生般直奔南京路,抑或趕赴西南方向的法租界,搶佔難民救濟所的一席之地。
與2015年這一天的早晨不同,這裡的天際線一片灰白,颱風不合時宜地席捲了整座城市,這將是極其糟糕的一天,蘇州河裡溢著臭味。
宗瑛精疲力盡,想要坐下來喘口氣,但街道上異常混亂的人群,卻不容許她有片刻鬆懈。
盛清讓鬆開她的肩,又緊握住她的手,也不再講多餘的歉言,只平抑沉重呼吸,儘量穩住聲音說:“宗小姐,請儘量跟上。”
他走得異常快,手握得非常用力,宗瑛能察覺到那力量中的緊張和不安。
她只答了一聲“好”,便低著頭跟他一路行至南京路上的華懋飯店(和平飯店)。
盛清讓去辦手續,宗瑛就站在裝飾柱旁等著。
飯店大廳裡聚集了許多外國面孔,他們早一步從蘇州河北岸的禮查飯店撤離,轉而入住這裡,仍然衣冠楚楚,毫無狼狽,談話中雖然隱約表露出對局勢的擔心,但有說有笑,似乎並不認為這危險與自己息息相關。
因為擁擠和疾走,宗瑛幾乎全身汗溼,她突然有些站不動了,於是找到沙發坐下來。
沙發另一端的客人瞥向一身狼藉的宗瑛,顯然將她當作了北岸逃來的難民,目色中便不由浮起些不屑,並同端來咖啡的服務生講:“華懋飯店怎麼什麼人都接待的呀?那鞋子那衣服,嘖嘖——”
宗瑛聞言扭頭看了她一眼,突然又將視線移回了自己腳面——
灰色運動鞋幾乎被血液染透,襪子褲腿血跡斑駁,而這些血,沒有一滴是她的。
溼透的衣服漸漸冷下去,內臟裡漫出被擠壓過的不適感,八月天裡,一陣寒意從背後緩緩地竄起來。
不遠處的黃浦江裡,日軍指揮艦“出雲”號穩穩當當停著,數架戰機在臺風天裡起飛,轟鳴聲忽遠忽近,飯店裡的人幾乎都暫停了手頭的事,凝神去聽那聲音。
空襲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薛選青:我的車啊!居然給我停在那裡!要被拖走了啊!得罰多少錢啊!?回來跪指壓板。@宗瑛 你那個盛先生是不是瘋了?為什麼要在路中央下車?民國無知boy。
………………………
幾個說明:
1。外白渡橋因其毗鄰外灘公園,當年的英國人叫它“花/公園橋”(Garden Bridge)。
2。“我的雙腳在血肉中打滑。我知道有很多次我都踩踏著兒童和老人的身體前行,他們被無數的腳不斷地踐踏直至踩平。”——《字林西報》羅茲·法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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