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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只是憤恨這些人說死就要死,如此不珍惜性命。豈不知世上還有人想讓親人活,卻再不可得?
誰知人家直接看破生死,向她求因果報應來了。
雲秀本想激她,你家的仇,自己不想辦法活下來報,卻要我來替你報,是哪朝的道理?
然而再想想,若不是到山窮水盡處,他們何至於將女兒賣到道觀,自己在家雙雙殉死?
再想想,她隨手就是一把一把的金錁子,可有些人把自己賣了也只能換六貫錢她站在這裡和人說‘何不自救’,豈止站著說話不腰疼,簡直就是面目可憎!她說眾生生而平等,平等個屁啊!
當有人勞碌終生不得卻飽暖、乃至被逼迫至死時,她這種生而坐享富貴,卻既無辜又無為的人,簡直就是腦滿腸肥的糧蠹。
她師父要她修紅塵道。然而云秀才稍沾紅塵,已覺沉重不堪。
但她畢竟是修道人,若連他們修道人都能容下善有惡報、惡有善報,都不肯替這些走投無路的人主持公正,都沒有替天行道的決心,那她還修個屁的道啊!
她說,“好,若你們有冤屈,我必替你伸張。你只管說吧。”
那女人便細細道來,“我們夫妻本是蔡州人士,膝下一子一女。前年蔡州鬧賊,官老爺貼布告拉壯丁,兒子被抓了去打仗。誰知沒多久城便破了,兒子也……我們夫妻二人不願在賊子手下偷生,便一路逃難,來到蒲州。賴親戚援手,租下了這間鋪子,賣豆腐為生。靠著四鄰照應,倒也安定下來。本以為能守著女兒,安安分分的過幾年,誰知……”
“親戚家得罪了人,”她擦著眼淚,提及此事,已恨惱不已,“想拿這鋪子抵債,便來勸我們搬遷……我們難得落下腳來,附近寺廟、道觀都愛用我家的豆腐,自然不願搬到旁處去。又想幫親戚救難,便說,這鋪子我們盤下來吧。”
雲秀便問,“所以去借了債?幾分利?”
“月利十分……”那婦人道,“行利都是這個行情,我們倒也沒什麼怨言,便向城西趙員外家借了二十貫錢,盤下鋪子。豆腐坊生意好,錢我們勉強也能還上,原以為無非就是辛苦二三年罷了。”
月利十分,就是年利一百二十分。這竟都不算高利貸?這個世界的借貸真是令雲秀大開眼界。
那婦人又道,“誰知才借了錢,就有個操官腔的不陰不陽的人來,說是替皇帝老爺辦差。兜了一羅網雀子,罩在我家水井上。不必說我們磨豆煮豆漿得用好水,就是平頭百姓日常洗漱燒飯,又怎麼能不用水?可我們想掀開網子近前汲水,卻被打罵,說這鳥雀是供奉之物,要敬獻給天子的。若放跑了鳥雀,要我們賠。”
訛錢的……雲秀心想,這套路真堪比地痞流氓。
“四面鄰居都勸我們給錢消災……可我們才借了利錢,哪裡還能拿出餘錢?只能東拼西湊出幾貫錢給他,那個月的利錢,自是還不上了……”
雲秀道,“沒去告官嗎?”
“去了……”那老漢介面道,“說我們以下告上,要先打板子,才能說話。”
女人又道,“我們不敢再告,又見知縣老爺同他吃酒,哪裡還敢再有旁的想法?只能乖乖給錢。”
“可他收了錢,卻說這只是驚了鳥的價。我們告官,還驚了他的人,得另外拿錢安撫。”
雲秀:……
“……我們走投無路,只能再去借錢。”
這一借,就超出了他們能還的極限,怕老漢的肺病也隨之發作。剩下的就只有還不起利息、再借錢、更還不起這條飲鴆止渴的死路了。
雲秀心知肚明,便不再問這一茬,只道,“是隻你一家被訛了,還是街上所有店鋪都被訛詐?”
那女人道,“……多多少少都被訛了些錢,卻唯獨對我家死纏不放。我們早先以為是我們要告官的緣故,後來才知道不是……”
雲秀點頭聽著。
那女人便道,“是趙員外買通了他,要他置我們於死地。”
“這話怎麼說?”
女人道,“上回來逼債,他們就說,只要把鋪子和女兒獻上去,就免了我們的債。可趙員外都六十多了,我女兒才十三歲!鄰里都說趙員外修道,要用女孩兒的精血。他家養了二三百女孩兒,專門供他糟蹋。我們夫妻年過半百,死不足惜。可怎麼捨得拿女兒的命換幾年苟延殘喘啊?!前日我去趙府哀求,親眼見他們一起吃酒,趙員外還拿錢給那惡霸。我親耳聽他們說,待過了今日,看我們還能挺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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