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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根本就不難過的人,怎麼可能安慰到正難過著的人?
就憑抱一會兒嗎?
可是抱一會兒有什麼用?埋都埋了,莫非還能讓人起死回生?莫非抱一下就能感同身受?莫非感同身受之後,兩個人的難過就能互相抵消掉?
虛偽。不體面。讓人煩躁不堪,狼狽不堪。
可是,隔著衣衫感受到她暖暖的體溫,軟軟的軀體。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氣味,聽到她平緩而沉穩的心跳……知道自己懷裡抱著一個活生生的,在關心、安慰、想要陪伴著他的人。心底那些軟弱的、孤單的、滯堵在心頭的,在人前無法流露而在人後不知該如何流露的感受,卻自顧自的緩緩流瀉出來了。
——再也見不到他阿爹了。以後他便再也沒阿爹了。
淚水瞬間打溼了眼眶。
果然狼狽不堪啊。令狐十七想。
可他依舊感到——還好有她在,還好她抱住了他。
心頭那令人窒息的無可排遣的難受,似乎終於能卸下了。
他不由便抬起了手,想要回抱住她。
——如果那時抱住她就好了,他不經意的想,早知道這樣的安慰是有用的,阿淇下葬那日,他就該什麼也不想的上前抱住她。
他終於回抱住了雲秀,放任自己沉浸在悲痛,被她安慰著。
這時,他聽到她身上傳來叮噹的鈴鐺聲。
他隱約猜到了那是什麼東西,卻忽然間不想放開她了。
她因那鈴聲而緊繃和走神起來,卻不能在這個時候為旁的事拋開令狐十七,便有些遲疑。
令狐十七嘆了口氣,懊悔自己那時為什麼沒有抱住她。
“傳音鈴?”
“嗯……恐怕有人進十四郎屋裡去了。”
“得趕緊把他送回去?”
“……”
“去吧。”令狐十七終於推開了她,催促著,“別節外生枝了。”
雲秀猶豫了一瞬,“……我馬上就回來。”
令狐十七輕輕一笑,“……嗯。”
雲秀忙找到十四郎,送他回府去。
所幸僕人們只是進屋換值而已,無人注意到十四郎根本就不在屋裡。此刻換好值守,已在外間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雲秀要離開時,十四郎卻拉住了她。
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問道,“他也修仙嗎?”
——十四郎自然是認得令狐十七的。幼時他們一道上過學,雖沒多久令狐十七便因病不去了,但十四郎對他的印象反而比許多同窗多年的人還深刻。
令狐晉下葬前,十四郎也曾前去弔唁。令狐家稱之為鯉哥兒、十七郎者,正是令狐晉的幼子。那日他跪坐在一眾守靈的子弟之中,既不是最涕泗橫流的,也不是最哭聲幹雲的,可沒來由的十四郎便覺著。這麼多人裡,大概也只他一個在純然為了失去父親而悲痛。
這也不奇怪。令狐晉早年英豪,卻晚節不保,續娶了被人比作虢國夫人的韓氏為妻。而韓氏同他的長子彷彿年紀。老夫少妻,還是個豔名遠播而令名不顯的少妻,難免就令人疑心他是不是被美色迷惑。加之令狐晉偏愛幼子,前妻留下的兒子同他便有了隔閡。
但令狐晉對幾個兒子大致還是一視同仁的。除遺命令長子孝敬奉養繼母之外,其餘一切都依禮制。長子襲爵並繼承祖產。其餘子嗣各有成婚時分得的宅子,獨令狐十七未成婚,故而提前留了處宅子給他。錢財由五子均分,其餘私物則歸韓氏處置……
——那時十四郎才知道,雲秀買下的院子,是令狐晉從留給令狐十七的宅子裡隔出來的。
他當然也知道令狐十七同雲秀的關係,畢竟令狐韓氏常將雲秀掛在嘴邊。
可是……他們恐怕並不僅僅是表兄妹而已。
“嗯。”雲秀應道。
“你也曾邀他一道修仙嗎?”
雲秀依稀覺著這問題耳熟的很,稍不解他為何這麼問——十四郎不是不想修仙嗎?
邀沒邀過,雲秀確實不記得了。也許隨口邀過?橫豎定然說過類似的話吧。畢竟在這世上,她就只遇到一個道友而已——華陽真人是師父。
若沒有令狐十七,她還不知正在哪條彎道上打轉兒呢。
雲秀便又點頭,“嗯。”
“這樣啊……”十四郎垂眸。片刻後,抬頭輕輕的催促道,“……快回去吧。”
雲秀便向他點頭道別,轉身迅速的消失在虛空中,回到奉安觀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