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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珊哭道:“你是不是又要反悔?”
白玉京只得安撫道:“不反悔。”
黃珊不甚清醒的藉著紅紗燈色望著他,淚水漣漣的眼睛裡似乎藏著種慟人的神情,仍是哭:“我不相信你,再也不相信你了。”她說,“你幹什麼跟著我呢,我知道你有一日一定說走就走了,我就再也找不著你了。”
白玉京在滿城燈影中沉默了片刻。
月光漫天散落,對岸烏簷紗燈搖曳著,河下數盞蓮燈瑩瑩照水浮過,人聲喧雜,光影恍惚,黃珊在淚水中一時也看不清白玉京的神情,只感到他的沉默彷彿只有一瞬間。
那一瞬間後,他抬起沾染燈暈的右手,慢又毫不突兀的輕輕撫了下她耳側哭亂的鬢髮,聲音在繁鬧的夜市中清晰的響起。
他道:“我不會走。……以後無論我去哪,都帶你一起。”
☆、第十九章
烏篷船裡坐著遊人,酒樓闌干旁扶著看客;一盞盞花燈被素手抑或長杆推入河中;燭火飄蕩水波連成一條通天的搖曳光帶。
黃珊伏在白玉京背上。她仰面望了眼天空,殘月一輪,淡星幾顆,素淡的彷彿深山中隱綽的孤燈。這麼看了一眼;她便又閉上眼睛,將側臉貼服在白玉京的脊背上。
兩人越行越遠;漸漸將人聲都拋在了身後。聲聲輕而綿穩的腳步聲中;周遭彷彿只剩了浮月,素柳;靜水,紅燈。
畫舫靜靜泊在水面,船伕也已到夜市看熱鬧去了。
黃珊躺在榻上看著正俯身安頓她的白玉京,一手仍拽著他的袖子。白玉京順勢在榻沿側身坐下,又望了眼她緊緊不放的手,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黃珊乖順的側伏在枕上;忽而問:“你心裡一點都不喜歡我麼。”
白玉京半晌道:“若你說的是真的;那我今晚可真是瘋到家了。”
黃珊又目光朦朧的瞅他一會兒,輕聲說:“那你知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你?”
白玉京道:“……大概知道。”
河上暖風透窗送月,黃珊的長髮柔軟的散在肩背上,雪白的臉龐似乎透出股說不上的暈色,白玉京看著看著,忽而就明白了什麼。
只聽她小聲道:“那你肯定也知道,我整個人都可以是你的。”
……
白玉京沉默之極的坐在榻上,他望向黃珊的眼神足以令世上任何一個女人渾身發軟,那是一種再明白不過的神色了。但是他就這麼看了半晌,忽然又嘆了口氣。
這次嘆息的意味比起方才簡直不知複雜了多少倍。
黃珊的聲音軟的幾乎有些怯了:“……你為什麼要嘆氣。”
白玉京神色透著股說不出的古怪,他複雜的看了黃珊半晌,道:“我只是恨我今天才發現自己竟是個正人君子。”他似乎要起身,於是輕輕的掙了下被她握住的袍袖。
黃珊也不說話,只不鬆手,可等白玉京斟酌片刻後再次側身,用那種目光俯望她時,她臉上紅暈滿布,緊張道:“……我……你能先不走,就這麼陪陪我麼。”
白玉京的神色已經複雜到難以形容了。他似乎極其無奈,最終出了口氣:“好。”
黃珊怔怔望著他,忽然間一股錐心般細銳的痛楚從深處湧了上來,壓過身上的一切感覺,將她的靈魂都吸了進去。她窒息片刻,恍惚回過神來時,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不自覺的抓住了白玉京的手指。
黃珊看了看與他交握的手,出聲問:“你說喜歡我的話,明天還算數嗎?”
白玉京凝視著她的神色清又沉靜,已褪去了方才難言的曖昧氣息,他“嗯”的應了她一聲。
黃珊微微笑了,回味著剛才那種痛楚,有些高興的閉上了眼睛。
……
錢塘餚饌中有幾絕譽滿天下。
“太和樓的油爆蝦,又一村的菜肉包,清和坊王潤興的鹽件兒,得月摟的肋鯗蒸魚丸……”
距杭州府的路程愈近,夏意愈濃。昨日晚雨淅瀝未停,水霧連綿空濛,兩岸翠田村舍沖淡欲散,只見廓影。
畫舫也悄然浮在霧中,順風順水下行。此時距端午節又有了幾日間隔。
“……還有奎元館的蝦爆鱔面。”黃珊掰著手指頭數完,這才滿意的扭身看出艙外。白玉京手扶著笠帽,正獨立於舷側上遠望。風水飄搖,他的背影藏在淡霧中,牙白袍袖鼓雨張風,彷彿忽而就要羽化而去了。
黃珊望著望著,就怔然噤聲了。
白玉京聽她話音斷了,便覺然回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