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部分(第3/4 頁)
從青布條上款款走來。一個紅衣小姑娘捧著鏡子在前導行。眾人拍手唱唸:“小娘子,跨馬鞍!小娘子,跨馬鞍!”
袁清蓮跨過馬鞍,進入門庭,來到裡間床上。他行過坐鞍禮,也被茶酒司儀引到裡間,用織梭挑開新婦頭紗。袁清蓮睨他一眼,低頭微微一笑。
不久,親客退去。紅燭搖曳,滿室生春,這便是禮成了。
春日賞花作詩,夏日泛舟彈琴,秋日採擷嘉果,冬日踏雪尋梅。隔年,園子裡有了嬰啼。再後來,童兒們爬樹鬥草,做各種遊戲。袁清蓮在窗下支起繡棚,給孩兒縫製換季的衣裳。他拋了書,攔住么子。孩兒撞到他腿上,抱著咯咯笑。
他將孩兒抱到膝上,掐了一朵牡丹逗他,忽然間迷茫了。他走到水邊,水裡只有他一個人的倒影。他急忙看孩兒,孩兒滴著涎水,嘻嘻哈哈地叫鬧。再往水裡看,臂上仍是空無。
入夜,妻子安頓了大小孩兒,喚道:“夫君睡罷。”他走進臥房,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仍是華燈,仍是紅帳,仍是滿堂月華流素。一切彷彿倒退回新婚那日。
他忽問:“鏡子在哪?”
她訝然:“什麼鏡子?!”
“我們成親那天,導行新婦的女子捧的鏡子。”他怔了怔,當日的情景,一分一毫都想起來了。在新婦前面,紅衣小姑娘捧著古鏡,踏著青布條款款走來,對他一笑,眼裡裝滿了星星。當時怎麼就沒有注意到呢?她多麼像化為少女的小鯉魚!不是模樣兒像,而是她走路的姿勢、微笑的樣子、眼波流轉的神情,如今回想起來,竟越來越像!天啊!她怎麼會帶著古鏡,來到這裡?
袁清蓮緊握他手不放:“困你的覺,找什麼鏡子!”
他掙開她手,起身翻箱倒櫃。袁清蓮起身抱緊他臂膀:“夫君!夫君!!!”
他伸手向裡,探到她嫁妝箱子底下,觸手堅硬冰涼。袁清蓮眼中含淚。隔簾傳來孩兒啼哭。
他把鏡子拿了出來。
袁清蓮微笑了,帶著無奈的悽切:“這裡有什麼不好……”
他輕輕攬住她:“這裡很好,有我多年前做夢都想要的一切。可安排這個夢境的人,未免低估了我。見過天地山河、感念過眾生疾苦的人,哪有一生解不開的心結,哪有一世醒不了的痴夢。我願對實境千里荒煙,不要夢中十丈軟紅。”
他身上柔光褪去,不再是柔軟的藍色綢衣,而是來時穿的白色布衣,胸前也赫然出現了魚木刻成的鯉魚哨。
他從她身後舉起鸞鏡,鏡中映出周遭一切,唯獨沒有他的形影。
一整個琉璃世界自他手中滑落。
有那麼一瞬,他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情景。
然後,於極靜處,又有了輕微的喧囂。
睜開眼,青磚滿地,月華如水。走到廊上,遠遠地,有人焚香拜月,祈禱夫妻恩愛,歲月靜好。這才是真實,她早日嫁為人婦生兒育女,而他還獨自在塵世伶仃漂泊。
走進閣樓,撥開蛛網,裡面佈局陳設儼如夢中臥房。他走到窗畔,滿覆塵灰的妝奩突然跌落,乾枯的花瓣紛紛揚揚。乾花底下,半埋著一卷撕碎後又勉強拼綴的《太平廣記》。指尖甫觸,餘溫猶在,他不禁閉了下眼睛。
起身開窗,狂風湧入。
他自雕窗跳下,像風一樣,那麼自由。
第74章 妖道
東京城中一所隱蔽的小宅裡,牆上掛著一幅七八尺長的大畫。樑柱上盤繞著一條青蛇,嘶嘶地吐著紅信子,陰森地望著畫裡的亭臺樓閣,像在監視。
突然,畫上隱現一個少女身影,輪廓越來越清晰,漸漸凸出紙面。
青蛇嘶嘶地游下樑柱,爬到了小案几上,瞪視著她。
畫裡的少女影子掙扎了一下,翩然躍下。紅衣少女打了個轉,低頭凝視指間的殘香。這是能引她進入他人幻夢的夢甜香,已經燒得只剩半寸了。
“好險,好險。”她拍拍胸口,“燒完就回不來了。”
青蛇作出攻擊的姿勢,嘶嘶有聲。
她卻滿不在乎地伸出手去,敏捷地繞過它的撲咬鉗住它的七寸:“好阿青,你這麼盡忠職守做什麼,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放心,我跑過那麼多次都沒成功,不會傻到再跑啦!”
“此話當真?”“白水部”輕輕一笑,伸手揭起珠簾,飄然入內。
鯉魚的胸口又是一跳。這張臉,每次都要讓她驚悸一回。她總盼著是那人真的來了,又總是在下一眼發現這是白麓荒神的幻影。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