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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急也悠悠踱了過來,舉起一隻毛茸茸的胖爪。小十一笑嘻嘻的,也伸出棉糰子樣的小手來,努力張開五指,與它的肉墊按在一起。
雷聲急開口了,聲若洪鐘:“我祝他銅鐵肝膽,百折不回。”四方傳來回音隱隱,像一波又一波的濤聲。一隻紫銅環扣住雷聲急和小十一的手腕,倏然消失。
春瓊泉讚歎:“大善。”謝子文起身向雷聲急作揖。
張清靈整衫斂容,同樣作揖。她心裡明白,這恐怕是今夜最為珍貴的禮物了。
這時,春瓊泉又道:“好了,你的禮物送完,該輪到我們了。”春瓊泉、束少年和雷聲急一齊伸出手/爪來,分別是一支流雲託月金簪、一套銀針和一束銅弦。
“收下吧。”束少年說,“都是普通的金銀銅器,就當此地結緣。”
聽他這樣說,張清靈也不再推辭,鄭重接過。她將金簪插戴髮髻上,銀針和銅弦都裝進腰上荷包。然後,她借過雷聲急的銅瑟來,彈奏一曲回贈。
空山雪地,一輪孤月,清冷無塵。人人都沐浴在這樣的月光裡,消融在春風般暖融的瑟歌裡:“喜茲一會面,若睹瓊樹枝。憶君我遠來,我歡方速至。開顏酌美酒,樂極忽成醉。我情既不淺,君意方亦深。相知兩相得,一顧輕千金。且向山客笑,與君論素心……”
再後來,她忘了是什麼時候變得昏昏欲睡,什麼時候陷入香夢沉酣。夢裡面,依然有數不清的精靈仙子,數不清的珍禽異獸,有放開心懷歡笑的謝子文,有長大了的小十一,有許許多多認識的和不認識的面孔,輕歌曼舞,長樂未央……
挨著稻娘坐的春瓊泉和束少年起身整衣,又經過無邊的雪原,走向了黃銅長橋。雷聲急抖抖毛,甩掉身上的雪沫子,顛兒顛兒地跟著離開。
謝子文輕輕脫離了張清靈的懷抱,揭下她蓋在自己身上的衣裳,把小十一往她懷裡又推了推。明月光輝裡,張清靈靠著山石,沉沉地睡著,聖潔得像一尊女菩薩。小十一蜷在她懷裡,睡得一張小臉紅噴噴的,像朵小小的玫瑰花。
這明月光裡的一大一小,便是他落地起就開始嚮往的家了。
他悄聲喊了句:“媽媽。”
張清靈夢中含笑,沒有回答。
他最後摸了摸小十一的臉頰,鬆開了手。
張清靈醒來時,恍惚覺得身在高床軟枕,周身酥暖如春。手臂先感覺到了重物,是小十一。她轉頭向身側看去,那是稻娘。圍繞著他們三個的,盡是潔白顏色。張清靈伸手一摸,才發現四周砌上了擋風的雪牆。
她推開雪蓋,抱著孩子在茫茫雪野中佇立。不遠處,正是一棵被雷電劈成兩半的四百年老松。山腳暖和,幾株紅梅冒出了新苞,昭示著勃勃生機。
她扶著頭,腦海中一片混沌。摸到發上不熟悉的流雲託月金簪,她拔下來,不由奇怪出門時戴的水晶簪去了哪裡。問稻娘,稻娘也不知她們怎麼來了這裡,有些發急:“儲老大她們人呢?”
正說著,身後傳來了呼喊:“娘子——”“稻娘——”“小公子——”
張清靈歡喜轉頭,向正向山下衝來的一行人招手。
儲老大說,昨天他收到了一隻紙鶴,攤開一看,是張清靈手書。他剛看完,手書又還原成了紙鶴,拍拍翅膀飛起來,示意他跟上。就這樣,他們在紙鶴帶領下,居然在今天就走出了赤血山。
“可遇見錢大官人了?”稻娘不放心地問。
儲老大道,“沒見著。出了那事,錢廣源他們也不想和我們碰面,走了另一條路。”
張清靈嘆了口氣,道:“那我們快些上路吧。”
遠在宜興的父親,還等著見上她最後一面。
“子文!”春瓊泉笑著喊前頭越走越快的男孩,“你害什麼羞呀,怎麼不跟你乾孃道別?”
謝子文轉過頭來,猛地扔出一個雪球。
春瓊泉一旋身躲了過去,正砸在雷聲急那張胖臉上。雷聲急呸呸吐掉雪沫子,怒氣衝衝地發出聲震山谷的虎吼。
謝子文問起:“抓我的那個蠢貨呢,你們可看見他了?”
束少年道:“看腳印子,張娘子定的路線他們不放心,竟往曹洪天眼精那條路上去了。”曹洪天眼精,是萬年松柏之精,會飛行吃人。“算來已經出了赤血山地界,我們管不著了。”
謝子文嘆出一口氣,冷不丁又砸出一個雪球,終於砸在了春瓊泉頭上,碰歪了她中間那個髮髻。更多的雪球打在了謝子文身上,他沒有閃躲。
“我要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