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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長毛臉,長毛臉又殺了河豚臉,河豚臉又被長毛臉扔下來,嗚嗚嗚……灘上的人有的幫刀疤臉,有的幫長毛臉,還在打呀打,殺呀殺。我不要看啦,好可怕!”
白秀才和鯉魚急忙往回遊,迎面就漂來了把頭的屍體。他的左眼插著解腕小刀,成了個血窟窿,脖子開了道大口子,一路冒鮮血。鯉魚哎呀一聲,白秀才忙用手罩住它眼,饒過屍體繼續遊。他們遠遠看見灘塗和殘舟上混亂一團,江匪們撕扯打鬧,腫頭見血。四當家的屍首還扔在水裡,腳被漁船上的漁網纏住,翻著兩隻大白眼。
白秀才抬手遮了下雙眼,長嘆一聲,沒入水中。鯉魚眨巴眼看著他,聽他說道:“走罷!”他非常疲倦地變成個小人兒,怏怏地撫摩它的脊背:“火併的事兒,咱不管了。等他們清理完了,再來談判。”
數日後,江匪清理門戶已畢。二當家做了把頭,大小嘍囉都重排座次。
入夜,側側輕寒,水華在槳畔聚了又散。二當家看著掃蕩一空的匪巢,還是頓起兔死狐悲之感。今後的生計,也成了問題。若重整旗鼓,鐵鎖橫江,做無本的買賣,不知那江裡的祖宗會不會再打上門來;若偃旗息鼓,做白道生意,江匪們都是悍野慣了的,不幾日就得壞規矩出事。他把酒壺和注子放到過去屬於把頭的紅泥小火爐上,曲肱半臥,愜意而煩惱地嘆了口氣。
江上傳來了悠遠的笛聲。二當家警覺地坐了起來,彎刀出鞘一截。
他看到了那個白衣人。
那個人長髮披垂,髮間夾著若干水藻,穿戴了一身潔白碧綠的梔子花葉,在江水上漫步。疏落的星光灑在他身上,梔子花皎白得好似月光。
江風呼嘯而起,桃花簌簌落瓣,楊柳亂舞不止。二當家睜大眼睛,把彎刀推回鞘內。他見識過什麼是天地之威,見識過什麼是無可抵擋,更親眼見證了死而復生。那樣天地借力、萬類同仇的威赫……他不禁牙齒打戰——絕非區區水妖能為。他已將其人視作神明,此時此刻,敬畏讓他無心也無力抵抗。守崗的嘍囉居然毫無知覺。也許他們發現了,也不敢出聲。
白衣人放下短笛,在這片流過血的江域上歌吟起來:“魂兮歸來!君無天上些: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豺狼從目,往來侁侁些……”
二當家知道,該來的已經來了,他必須開口。如無商量,說不定來人就要一網打盡。他清了清嗓子,呼道:“好辭!屈夫子之《招魂》!”
白衣人看他一眼:“看得出來,你曾是個讀書人。”
二當家匍匐下來:“因讀書無用,入此道中。”
白衣人用銳利的眼光審視著他:“不是讀書無用,是心有正邪。古人云,開卷有益。書本是好的,但若用到了岔路上,讀過書的,比那沒讀過書的,可危險多了。”
二當家雙眼盯著船舷,並不抬頭:“水仙深夜至此,是來談說道義嗎?”他長嘆一聲:“若說我等不該聚集為患,匪幫已盤踞在此多年,樹大根深,尾大不掉。若要解散,也沒有哪個兄弟肯應聲。我要敢提,想殺了我當首領的多得是。蛇鼠之巢猶未能輕移,何況是這麼些不安分的人?若說我等不該殺人越貨,弟兄們都只會這項營生,不會正經生意。今後不殺人倒還能遵守,要改換門庭,實屬艱難……”
白衣人截斷他話頭:“那我們今夜不談道義,只談利益,如何?”
二當家疑惑抬頭。
白衣人走到船內,在船舷上拂衣坐下。“只要你願意,我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二當家拱手:“願聞其詳。”
“今後,你們也不要再姦淫擄掠、傷害無辜了。我聽聞,此地行路從來艱險,除了你們,山林水澤還有眾多綠林莽匪,處處是行人埋骨之地。聽聞爾等向來與其他幫派不睦,想來也不怕他們?”
二當家怔了一下,答道:“這是自然。我們一家獨大,罩得住地面。”
白衣人侃侃道:“今後你們可以沿途庇護過往商旅,收取路費,且制訂鐵律,絕不重複收取,絕不謀財害命。如今官府也巧立名目,收取路商錢財。你們只消收得比官府少些,商旅逐利,自然會舍了官道,來走受江匪保護的水路。這樣一來,改害民為利民,你的弟兄可以立身求存,官府也懼江匪悍勇,不敢插手,豈不兩全其美?”
二當家聽得瞠目,半晌才應:“果然……可行。”
白衣人道:“這個法子,我早就想與你們把頭商議。不想他剛愎自用,不肯傾聽。”
二當家看著他,緩緩道:“某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