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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四人施轉,甲板上錦帳一撤,露出六個投石拍竿,把頭居中指揮;側翼是運糧漕船,沙船近岸;陣中分水路四道,蚱蜢舟穿梭其中。這陣勢端的是兇險無比,那把頭雖是草寇,確屬將才。
江上的浪花越打越大,在他們列陣預備之時便讓船艙不住搖晃。天水交界之處,一道道白線奔襲而來,江匪們晃得頭暈眼花,紛紛叫苦。其中眼尖的,突然叫了起來:“快看!水底下冒金光了!”
江水流成了精瑩的琥珀,眩人眼目。水底直透萬道金光,像埋了一個太陽,它的光芒甚至蓋過了初升的朝日。恍惚間,天邊萬舟競發,逆流直撲而來,竟是一片片巨大的樹葉子。開在前頭是一排戰車,都是歷朝歷代遺落在水底的戰車零件拼成,附著螺螄蚌殼,掛著淤泥水草。車上舟上站的是蝦兵蟹將,搖的是貝纛鱗旗,威風凜凜,寒光閃閃。
龐大的魚麗陣頃刻間已到眼前,江匪們還不及反應,便被這樣的陣勢駭呆了。
驚濤拍岸,千堆如雪,兵甲傾城,逐浪而來。本應死透了的白秀才,神清氣爽地出現在魚陣核心,手扶古戰車的車轅,袍角飛動著一條鯉魚。
把頭站在船頭,一時釘在當場。
目光相遇。
白秀才看到了把頭的眼睛。
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是猛烈燃燒過的炭火殘存的光亮。流年暗換,奔波殺伐,他已經心眼俱老。再壯盛的日光刺到他眼裡,也撥不開滿目陰霾。
把頭怒視著白秀才的雙瞳。
曾經在琵琶上方微笑的眼睛,曾經直面戕害的悲哀的眼睛,曾經被他捏在手裡的眼珠子,好端端地,還在它們的主人那裡,柔和得像夜空裡一對星。這對眼沒有殺氣,沒有怨憤,只有悲憫。這種鎮定自若的悲憫,卻比任何仇怨憤怒更令人膽寒!
這已不配稱為寶劍的交鋒,而是日光瞬間化去冰雪!
把頭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疲倦。他將要對抗的,是他完全不能把握的東西,是他一貫否決的一切,是他向來輕視的一切,是他畢生拋舍的一切。如今,這些輕賤的東西居然成了妖,成了魔,吞天噬地,勢不可當。
他深吸口氣,抓緊了船舷:“給我放箭——!!!”帶火的箭鏃飛向金光中的魚麗陣,而對方陣中突起無數道水箭。雙方對撞,火星水花四濺,紛紛落入江中。
白秀才長笑一聲,喝道:“放箭有何用?嚐嚐水中雷的厲害!”
把頭站在梢頭等了片刻,卻不見動靜。他正要嘲笑,身後譁然水響一片,嘍囉們驚叫連連。猛回頭,卻見許多大龜自船下拱起,把船頂起拋下,水柱濺起老高。小船支撐不住,紛紛偏側。嘍囉們跌進水裡,嗷嗷直叫,似乎又遭到了水下的攻擊。把頭瞠目凝視,見水底鱗光凌厲,正是尖牙利齒的水族。水匪們雖水性過人,又怎敵得過蝦兵蟹將?
他怒氣沖天,手望下一比:“點火!”
陣前的嘍囉們把火把丟向火藥大船。白秀才道聲:“來得好!”
火藥見火即燃,衝向水族陣中。將及未及的一剎,整個魚麗陣都動盪了一下。魚兒們湧動起來,用自己的身軀驅動江水。一股湍急的大水自下游奔湧而來,驟然將火藥衝入匪陣。炸響之時,江匪數條小船和嘍囉都掀到半空,把頭的中央主船也炸穿一個洞,前艙開始進水。後隊的嘍囉們也捂著眼睛嗷嗷叫,原來把頭算計極精,在火藥堆裡放了石灰粉。不料現在東南風起,都刮到了江匪陣裡。
趁此大亂,魚麗陣長驅直入,將江匪的前陣切為兩半。眼見古戰車要轟轟烈烈行到跟前,主船又在封堵漏水,把頭斷然下令:“各股整隊,不得慌亂!投石!”遮蔽物倏然移開,嘍囉們把壓艙石塊放上投石拍竿,撬動機關,一塊塊大石頃刻間投向水族魚陣,激起偌大的浪花。有些戰車被砸得一沉,車軾斷折。有的魚躲避不及,也被擦傷。
白秀才雙掌一合,一道紅光橫掃天宇:“道邊一木,百尺無枝,鳳凰嘴如絲,速去速去吾不知。”
江上水霧蒸騰而起,繼而天邊傳來了呼嘯的風聲,一片黑雲黃霧掠江而來。向上看時,一眾江匪都歇斯底里地驚叫起來。那是一群麻雀,只不過每一隻都比牛還大,伸爪將船上大石抓起,又高高砸下。所過之處,江匪們全都跳到水裡,貼身船下躲避。也有手腳慢些的,也大石砸中,或嘶聲喊著“妖怪”,被麻雀捉上天去了。有膽小的已經呼號起來:“水仙饒命!水仙饒命!”把頭罵道:“嚎什麼!違令者斬!後退者斬!”
此際,江匪水陣已經七零八落,士氣萎靡。白秀才朗聲道:“你降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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