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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大多十分細小,只是遇事的人多了,見現場總有一道淋漓水跡,便附會神明,口口相傳,連那不相干的細事也都推到水仙身上,顯聖的名頭便越來越響了。村子裡那多年不修葺的水仙廟,漸漸都有人去灑掃,甚至重漆了柱子。泥像也被鄉民擦拭得乾乾淨淨,五官不清的腦袋新塗了層白堊,小供案上放了盤籠餅。有個小姑娘感激水仙替她找到弄丟的銀頂針,還採了一束鳳仙花,編成紅白相間的花環,戴在水仙脖子上。
這段日子,可苦了白秀才了。他變成個徑寸小人,做什麼都使不上力,雖然學了一點點控水術,但也只會用來寫字畫畫,保持字形圖畫不散罷了,在岸上毫無用處。幫小姑娘揀豆子那個晚上,他拼了一夜,幾乎昏倒。鯉魚游到水渠裡接應他時,他一頭栽了下來,就在冬瓜花上睡死過去。
這幾天日頭恁大,山水乾涸,田水也漸漸地枯乾了。昨夜鯉魚以身開路,白秀才用樹枝奮力劃開水渠裡的汙泥,後來兩個都差點陷在爛泥裡回不來。白秀才拼命捅開了水道,清凌凌的水一下子湧出來,把他倆昏頭昏腦衝了一路,直岔進稻田裡去。還是鯉魚奮力一躍,才回到江裡。
這會兒他們都累壞了。白秀才趴在一朵小瓠花上,拿一片葉子蓋著自己,睡得呼呼的。鯉魚守著他,在浮萍間睜著眼漂浮著,也睡了。
不多時烏雲翻墨,白雨跳珠,葉子都給吹得翻過去。白秀才和鯉魚都被雨打醒了,慌忙往樹蔭下退。結果唰啦白閃閃一道電光,樹枝都劈掉一截,直冒青煙。他們又趕緊跑出來,往江裡空曠處遊。可閃電霹靂好似跟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兩個接一雙。
好鯉魚!它一蹦八尺,閃過一個,一蹦八尺,又閃過一個。白秀才緊緊伏在它背上,聽著耳邊噼裡啪啦的,連頭都不敢抬。鯉魚乾脆馱著白秀才潛到小石橋下,過了一會兒,動靜消停下去,他們才悄悄鳧上來。孰料剛一露頭,就有個球形閃電在那等著,呼一下黏到白秀才身上。白秀才嚇得尖叫,怕連累鯉魚,忙盡力一縱跳到江裡。一沾水,閃電就炸開來,白秀才被炸得七葷八素魂飛魄散,炸出的紅光一掃便是一大片,枝葉刷落,水幕湧起。
終於回魂的時候,發覺鯉魚變得好小,巴掌長那麼一點,在他鬢邊拱來拱去,一直呼喚:“喂!喂!秀才!沒事吧?”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天地再一次變得陌生又熟悉。鯉魚急切地說:“喂!你怎麼變得這般大了!還好吧?”白秀才忙站起身來,發現自己又變回了原來大小,只是膚質大不一樣,還是滑膩得像魚,肋下生著鱗片。摸頭照水一看,角還在,硬脆得像一對珊瑚。他剛才還興奮得要跳,見此還是嘆了口氣:“生了這玩意,如何遮得住?”
鯉魚則眼巴巴地看著他,戀戀地依著他的腿游來游去。
他坐下來,興沖沖掬起鯉魚:“好魚兒,我終於變回來了!”
紅鯉魚嘟嚕嚕吐出一串氣泡,哼道:“好罷,你變回去了,你走罷!”
白秀才奇道:“你趕我走作甚?你不覺得,我有了這個大個子,行事就方便多了?”
“有什麼方便!一朵大冬瓜花都睡不下你了!”
“我現在扛得動鋤頭搬得動石塊,自然是好!”
鯉魚眨巴眼兒,又吐了幾個泡泡,遲疑道:“你不回家?”
“家裡早就沒人了,又中不了舉,回去作甚?”
鯉魚本是一派天籟,立刻就不擔心了,轉而叫道:“剛才的電光真奇怪!”
“可不是,險些就死過去了,不知怎麼回事?”白秀才心有餘悸。
鯉魚想了想:“我聽爺爺說,妖這種東西,原是天地不容的,隔些年頭就要天降劫數殺一殺。狐狸要避雷劫,木精要避火劫,琵琶鬼要避刀兵劫,避過了劫數,修行便增一紀。剛才那雷電,說不定是衝著那蛟怪來的。也許你吃了它的內丹,等於替了它的位置,雷電便奔著你來也未可知……”
白秀才聽了這番話,雖然怪憋屈的,到底還是為重獲新生歡喜:“那也多虧了你!不然我今日便要嗚呼哀哉了!”他捏捏拳頭又擺擺臂:“好傢伙,氣力又回來了,來來回回搬豆子跑了三千多趟,果真沒白煉!”
當天,兩個商量著以後的計劃,直說到半夜。第二天一早,白秀才披掛枝葉,拿個江裡漂的破氈帽遮頭,野人一樣竄到離江最近的農戶外,央求做活換錢。這樣一戶戶做過去,好在民風淳樸,不曾惹人起疑。銅子一把把集起來,終於得了兩貫錢,到下游市鎮的估衣鋪弄了身行頭——帷帽、烏皮履,還有件半新不舊的白袷衣,隱著荇藻流水暗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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