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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木老人感嘆道,“我本不想如此興師動眾。”
“我們要是不來,那才會遺憾一輩子!”匠矮人族長霍根說,“您照顧我們這麼多年!照顧了我們的父母,父母的父母,父母的父母的父母!”
匠矮人們附和著點頭,橡木老人笑了起來。他環顧樹蔭下的人群,看過一張張或沉靜、或悲傷、或迷惑的臉。德魯伊的規模幾乎與百年前相同,而學徒甚至更多,那裡有來自城鎮的人類、亞馬遜人甚至獸人。能在最後看到這樣的畫面,他感到心滿意足。
“孩子們,”橡木老人對德魯伊說,“來吧,是時候了!”
年輕的學徒臉上還帶著茫然不解(有幾個七八歲的孩子還沒有睡醒呢),德魯伊們卻很清楚要做什麼,就像鴿子知道回家的路。其他圍觀者向後退開,將最接近橡樹的空間讓給他們。每一個正式德魯伊都牽起了彼此的手,圓環圈起橡木老人粗大的樹幹。
圓環開始旋轉。
這一幕彷彿當初學徒們求雨舞的重演,只是更加……怎麼說好,更加震撼人心,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無數人的每一個步子都踩在同一個節拍上,如同精心編制的花紋圖案,又像來自蠻荒之地的自然韻律。德魯伊們吟哦著木族語的禱歌,在這雙足拍打的鼓點聲中,橡樹開始發光。
無數深深深深淺淺的綠色在樹冠上閃爍,你能看到春日裡第一顆嫩芽吐出柳黃,夏日遮天蔽日的樹葉一片蒼翠,秋天頑強的楓樹搖曳著金紅色的衣帽,冬季挺立的常青樹泛著松柏綠,一瞬間便是四季。這光輝從橡木深處緩緩點亮,順著枝條與葉脈輸送到每一個角落,熒光將橡樹葉照得透亮,彷彿每一片葉子下都藏著一隻螢火蟲。葉片在雨中搖擺,在這光芒之中遠遠望去,那些輪廓凹凸不平的橡樹葉像齒輪又像手掌,迎風招展,絮語不休。
很難翻譯出德魯伊與橡樹的語言,太多內容都不在人類社會之中,在人類的理解之外,誰能解讀一陣風、一陣雨?圍觀者無從開口,那歌聲卻漸漸變得響。許許多多的聲音加入進來,拾起副歌的聲部——森林為這清唱伴奏。
是誰在歌唱?
你無法在大地或樹木上找到一張嘴巴,這歌聲來自四面八方,演唱者哪兒都找不到,哪兒都甩不脫。自然的氣息將整座森林聯絡在一起,彷彿顏料在水中暈開,影響的範圍越來越廣。單獨存在的時候,一株草只是一株草,一棵樹只是一棵樹,但當這股無形之力將它們聯絡在一起,一種原始的意識油然而生,化作山崩海嘯都無法摧毀的強大存在。這聲音是嬰兒的囈語,是野獸的高歌,它是低語,是吶喊,無窮無盡。
幾個德魯伊鬆開了手,拿起了木杖,橡木鈴敲擊著杖身,腳步越來越疾。鼓點響起來了!歌聲響起來了!耳朵裡聽到的音量明明沒有差別,圍觀者不知怎麼的就覺得這聲音震耳欲聾。它在鼓膜上響起,它在腦中響起,它在胸腔中響起,節拍與心跳一模一樣。
噗通!噗通!噗通!
雄偉的橡樹竟然還在生長,人們能聽見他枝葉伸展的聲音,像一個強壯的人從飽睡中醒來,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頭噼啪作響。那光變得更盛了,光柱在黑夜裡升起,像一隻巨大的火炬,就這麼照亮了整片森林。但這光芒一點也不刺眼,圍觀者們驚奇地看著樹冠,彷彿生平第一次直視太陽。
塔砂覺得自己在看一朵煙花,那燦爛的橡樹升到了最高處,驀然開放。
橡木老人吐出一口氣,微笑著閉上了雙眼。
嘩啦!所有樹葉在此時沖天而起,那半透明的、亦真亦幻的明亮葉片在此刻徹底化實為虛,像一群被驚動的蝴蝶。深深淺淺的綠色分散開來,春夏秋冬的綠意一鬨而散。流光四散而去,剩下的橡樹迅速地衰敗,彷彿火焰散盡的火柴。沉浸在美景中的人們開始驚叫起來,半大不小的學徒發出倉促的哭喊,他們此時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是時候了,到時候了,橡木老人與世長辭的時刻。
橡樹火炬已經熄滅,德魯伊的舞蹈卻變得越發熱烈,他們手舞足蹈,載歌載舞,彷彿這不是一場死別而是一場慶典。他們當中的佼佼者奔跑向前,將手掌貼在乾枯的樹幹上,彷彿瓷杯碎裂的慢鏡頭,在嗶啵聲中,一條巨大的裂縫出現在樹幹上,由下而上貫穿了整棵橡樹。
宏偉的橡樹裂開了,裂口中溫潤的綠光輝映著每個人的臉。枯木的樹洞中長著一顆跳動的心臟,森林享有同一個心跳。
自然之心不像一顆心臟,它看上去彷彿橡果狀的水晶。
“它是你的了!”維克多熱切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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