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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看見逢丹門的凌汐子。凌汐子手裡拿著個羅盤,賊眉鼠眼地在院牆外找來找去,似乎並沒看見他。赫連歌隔著那道牆,振臂高呼,可是聲音卻跨不過去,他嗓子都喊啞了,凌汐子也不見半點反應。而這時候,又有一名女弟子走過來,她看見凌汐子先是一愣,突然轉頭就跑,凌汐子卻像發現了意外之意,大叫了一聲:“水師妹。”叫的竟是水千湄的名字。
那女弟子聽見他叫,卻是牛頭不對馬嘴地尖叫了一聲,大哭道:“師、師尊,有鬼,鬼……”竟然拔腿就跑。
凌汐子露出了迷醉的表情,將羅盤一扔,壞笑道:“水師妹,此處只有我們倆個人,不如我們好好耍樂耍樂?”
那女弟子抽出了劍,隔著空氣與他亂舞起來,那樣子倒像是真的見了鬼:“別、別過來,我會抓鬼的,我是歸雲島的弟子,我不怕……”
赫連歌心中的驚喜一掃而空,他終於發現了,這個幻境並不是簡單獨一的幻境,而是困心而發,將人心中的欲擴到了最大,凌汐子滿心想著與水千湄風春一度,所以他的幻境裡,便只見水千湄。而被他當成水千湄的女子,最是膽小,所以她見到的人,都變成了鬼。
一人一幻境,人人不落空。
這正是厲害之處。
凌汐子心中有絕色,那名女子心中有恐懼,才會看到自己所思所想,那他呢?他之前並未見過小乞丐,也沒來過這個地方。
赫連歌再次打量自己身處的庭院,目光漸漸漫過那滿是青苔的木門,眺過那鋪著綠蘿的院牆,最後,將目光停在了那間寧靜的閨房前。多少次屈辱的承歡,多少次令人作嘔的寵幸,都發生在那裡,他從來只想掙扎,只想逃跑,卻從來沒試圖去了解那扇門裡關著的,是誰心裡的回憶。他放棄了尋求外援,轉而一步步向屋裡走去。
小乞丐出去“辦事”了,所以這院子裡只有他一個人,他是柳纖纖,他應該還有爹和娘,他應該會繡花,他會在一本小冊子上繡烤鴨……推開房門的瞬間,心間似有一根細針劃過,一縷柔和的光線從那針孔大小的地方照進來,將全部回憶重新織就。他發現,自己好像來過這裡,也好像認識柳纖纖……當他看見窗前小案上放著的繡冊,他就更能肯定這一點。
他有印象的。
“小侄霍延年。”那少年瞅著纖纖笑了笑,順手將烤鴨放在了她跟前,“世伯讓我先回來報個訊,今晚加菜。”
——公孫四兩一行人在妙妙設立的回憶之境中見到霍延年,也就是赫連歌前世的前世。
妙妙的回憶,與赫連歌模糊的記憶相互呼應,彷彿生出一道清流,衝散了蒙在前塵過往之上的細沙,一切似幻似真。
幾人止步,看著柳纖纖與霍延年相識,錯過,又看著柳纖纖被硃紅拐走,看著她被賣進了花樓,看著小七粉墨登場……一出無聲戲,記錄了柳纖纖短暫的一生,直到彼岸花開,紅塵歸燼。真實的記憶,穿破了幻境,擾亂了佈陣之人的心神。
硃紅全身冰冷地從床上坐起來,一把將騎在身上的溯世仙子推了下去。
溯世仙子捲起白衣騰空而起,俏臉上滿是陰騭。
她指著硃紅氣不打一處來:“修習雙修之術切忌心神紛亂,你害你自己就好,別連我也害了。”
硃紅內腑之中如火燒般灼痛,他當著溯世仙子的面,咳出了一口鮮血,喘息片刻,方道:“有人在破陣。”
溯世仙子心中一凜,道:“誰?誰這麼不要命了?”
硃紅卻搖了搖頭,諱莫若深。他不相信赫連歌會有破陣的能力,也不相信史留名,至於妙妙,她和阿木根本沒進陣,又何來破陣之說?但是這久別重逢的感覺又是什麼意思?意亂情迷之際,他腦海裡也還是會晃過柳纖纖的影子,他與她初次見面,他在窗下,她在窗前。
溯世仙子將纖足一點,躍上半空,寒聲道:“我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硃紅一愣,待要阻止,已是不及。他伸了伸手,最終卻頹然放下,過了一會兒,漂亮的唇線彎起了一道輕慢的弧:“去看看也好,看看你的心上人瘋沒瘋。”他低下頭,無聲地笑了。
溯世仙子給的籌碼,並不他想要的,他終其一生,不過是想找回那個笨笨的柳纖纖,而不是得道成仙。他有心魔,註定一生與仙無緣。
只是沒想到,溯世仙子的心魔比他還嚴重。
他們都喜歡上了一個人,喜歡的,都不過是那個百面千顏之中的半片悸動。
硃紅喜歡的不是扶蘭仙子,他喜歡的,是心智未開的小笨蛋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