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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可能回到那個時空的二十一世紀了。
得知這點,我怒過,怨過,還踹了鬼頭大哥一腳,最終和白曉筱一起抱頭痛哭,雖然我們再也流不出晶瑩的眼淚,她再也見不到她女兒,而我再也見不到我母親。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不在人世。原以為不過是換了個方式,繼續在人間晃悠,但是燕掠水面,不可能無痕,我已經真正成為過去式了。
鬼差工作
我的實習地點被安排在明朝永曆年間,篡位已經結束,是一段較為太平的日子。據鬼頭大哥說,這麼清閒的實習地點,還是他幫我爭取來的。如實習透過,我將會在這個朝代工作五年,五年後何去何從,任憑我自己選擇。
實習期三個月,鬼使為我開通了通往明朝路,這條路在這幾年間,將對我開啟。
鬼使姓丁,是我遇到的第一個鬼使,但印象頗深。我覺得這世上,應該不會有比他更不熱愛自己工作的鬼官了。他那敷衍的樣子,擺明是讓我哪邊涼快就閃哪邊去,後來聽鬼頭大哥說他不久後就去投胎,並賄賂了判官讓他投入畜牲道做了只樹獺,我深覺很適合他,
明朝的定魂媒介是把扇子,據“定魂注意事項”中說,定魂媒介會隨不同朝代更替,漢代是竹簡,唐代是絲帕,宋代是書籍,明朝則是扇子,興許是扇子較為好用,後世都沿用了扇子,直至現代,則簡單得多,人人一部手機,搞定!
扇子一面空白,一面山水,空白一面每日在子時會顯示第二天所要定的死魂姓名,死亡時間,死亡地點,死亡原因等四項。如要收的死魂人數過多,則字就小一些,行間略擠一下,後來有次為了看清寫了些什麼,我特地回地府搞了個放大鏡,那天,我定了五十七個魂。
誰說明朝清閒來著的?
“定魂注意事項”中有很多條條框框,但被白曉筱總結提煉了一下,重要的只有幾條:
1、鬼差在人或生靈的眼中,無名字,無面容的,即是無法讓任何人記住他(她)的名字或面容,並無法給予凡人任何事物。
2、鬼差沒有薪資,隨身一個百寶囊,囊中有當期貨幣供使用。(明朝的當期貨幣是一兩銀子,囊中永遠只有一兩銀子,足夠衣食住行,且取之不盡。)
3、如定魂失敗,則需通知地府鬼吏,將此死魂列入追魂通緝令上。
我第一個定魂的,是個老死的員外,油腸滿肚,在他死魂即將出竅之時,我用扇尖輕點,魂魄立刻安定在他體內,靜候鬼吏勾魂。
這是我頭回見到靈魂出竅,那白色的透明的魂體讓我覺得死亡似乎也變成一種浪漫。我父親是在我八歲過世的,在靈堂上,我的手指悄悄觸控過那僵硬的軀體,好似塊冰冷的石頭,無法帶來任何溫暖或美感。因此,很長一段時間,死亡在我的眼裡,都是帶著恐怖,甚至是帶著厭惡感的,覺得死亡是一種極端霸道蠻橫的醜化。
那抹透明飄忽的魂魄卻讓我覺得,無論在生前是如何酒肉肚腸,如何不堪入目,死後卻可以化成輕煙縷縷,未嘗不是一種解脫的華麗。現在的我,也不過是一縷幽魂,卻是一抹能碰觸到人間花草,欣賞青山美景的幽魂,這也不可謂不是一種重生。
鬼頭大哥若知道我對於定魂有如此羅曼蒂克的遐想,不知道會不會老懷安慰。
當時的我以為,這就是鬼差工作的全部。
×××
嚴格來說,鬼差只能算是一個死亡的見證者,見證一個生命的離去,安撫他(她)的靈魂,和此人何時死,怎麼死,全無干系。但有時生命的離去,卻讓我無法接受。
在指定時辰,我用法術瞬間轉移到淮安街道上,這是我僅學會的一個法術,鬼差的入門必修法術。街上的百姓當然有看到我從天而降的,一度以為奇觀,不過他們記不住我的容貌,尖叫一聲走開兩步,立馬便淡忘了此事。
人生在世,給人的印象竟不過是名字和麵容,再加上稍許法術作祟,便被遺忘,想想也覺得無趣。
在仔細比對街上的行人後,我不可置信地發現,這次的定魂物件,竟然是個小女孩。
蘇紅,永樂十年六月初八午時三刻,淮安府鹽城東大街南,餓死。
那是盤縮在街角的五歲女孩,凌亂頭髮,黝黑小臉,襤褸衣裳,斜倚著一旁的男孩,那瘦小男孩也不過十歲左右。街上其它乞丐也不是沒有,但只有這女孩情況最糟,兩頰凹陷,眼睛突出,眼神渙散迷濛,四肢瘦骨如柴,若不是男孩抱著她,她早就癱倒在地,她明顯已入彌留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