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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壓著她,不讓她抬頭。
夢境裡,爸爸媽媽臉上的笑容也凝住了,一改往日面孔,嚴肅且擔憂地望著她,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終究還是緊緊地抿上了嘴。那表情,彷彿她梁小夏像是一個走上不歸路的浪子。
梁小夏心虛地低下頭,像小時候犯錯誤不敢看大人一樣,兩隻手緊緊抓著衣角,臉紅紅的,眼珠子咕嚕咕嚕轉,想找個藉口對付過去。該怎麼說好呢,似乎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努力回想,卻怎麼都記不起來。
爺爺勾著背,慢慢從屋子裡踱步出來。像記憶裡一樣,從部隊退伍幾十年,爺爺還是保留著短短的行軍頭,白色的頭髮一根一根向上扎著,從沒有柔軟服帖的時候。老好人爺爺實際上是個笑面狐狸,眼睛有點渾濁了,卻不改精明本色。那慈愛的眼神無聲寬慰著梁小夏,讓她有些惶然的心也漸漸安定了下來。
順著手心的紋路,像是第一次,又像是最後一次,蒼老的帶著粗繭的手掌慢慢摩挲著梁小夏細嫩年輕的手。
爺爺鄭重地囑咐“要記得,我們梁家人,沒有傻瓜。”
是的,梁家人也許都像梁小夏這般偶爾迷糊,偶爾小聰明,開朗愛笑愛做夢。在大事上,卻從來沒犯過傻。
甜美的夢境就像是過多吸食的大麻,陣陣愉悅讓人沉湎其中無法自拔,那片刻的美好過去後,內心的空虛和不安也只能由更多的大麻來彌補。
傻瓜梁小夏,連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都分不清楚。還可笑的想把這片刻臆想中的美好化成永恆。
如果這是夢,那這一定是最甜美的噩夢。
是夢,終究就會有醒來的一天。
朦朧中,梁小夏似乎又幻聽了。這次,耳邊除了以前能聽到像蠶寶寶吃桑葉的“莎莎”聲以外,還又多了一種她以前從來沒聽過的“咚咚,咚咚”聲。
“咚咚,咚咚”
像最開始學敲鼓的人,單調的鼓聲一下,一下,間隔著同樣的時間,毫無變化,那聲音像來自遙遠的天邊,順著節奏輕輕劃入耳朵。
“咚咚,咚咚”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咚咚,咚咚”
只是過了一小會兒,這聲音似乎就來到了耳邊,隨著聲音還有巨石砸在胸口上,砸得她全身隨之顫抖,心驚不已。
初時微不可聞的鼓聲現在已經大得震耳欲聾,痛得梁小夏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組織那聲音對耳朵進一步折磨。那鼓也掙扎著,想要把她的胸膛砸爛,想要破開她的身體,想要將她嬌弱的身體扼殺在萌芽裡。那聲音單調,機械重複,似有不甘不屈,不願沉寂,又充滿對生命的敬意。
那聲音,是心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美夢做得夠久了。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夢境中,她當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揮斥方遒的一方女王,憑著自己的智慧與美貌成就霸業。
她也當過眾星拱月,嬌美可人,享受華服美食的王國公主,被父母視作掌上明珠,還有一個常伴左右,溫柔體貼的丈夫。
她當過風流不羈,女扮男裝,熱血江湖的仗劍俠女,拯救百姓於危難之間,鋤強扶弱,肝膽俠義。
她當過普通百姓家的母親,當過身負血海深仇的普通少年,當過睿智深沉的老者。
她的夢,太長太長,也太多太多。夢境裡的人,大多是面容模糊的,朦朦朧朧看不清五官,有時連她自己的長相也是模糊的。她對著鏡子望自己的樣子,只想著自己很美很美,卻怎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樣。
現在,她要醒來,她要活著。
她要親自去感受夢裡的風吹海棠,塞漠飛雪,她想感受傾盆暴雨擊打在身上,帶著微微痛楚的暢快淋漓,她想躺在金黃金黃的沙灘上曬太陽,曬得身上暖暖的,癢癢的,充滿陽光的味道,翻個身,粘一身沙粒。
她想看清身邊每一個人的臉,不再是想象中的抽象,是清晰的,有著淡淡紋路,每個人都不一樣的臉。
她要享受真實的生命,去愛,去恨,去撕心裂肺的痛,去開懷悵然的笑。
無邊的黑暗,不是她想要的,安全,溫柔,靜謐。
卻充滿虛妄。
“咚咚,咚咚”
心跳聲不斷擂擊,重重打擊。
我是誰?我是梁小夏,只是梁小夏,不是其他任何人。
姐就是姐,姐是不能這麼憋屈著死了的梁小夏。
猛地,梁小夏睜眼了。
第二章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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