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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等在外面。我看一眼那個男人開來的“寶馬”,還是坐進計程車。
在我沒有成為被結算的利息之前,我仍要完整而自尊的活著。
走進外科病房大門,臨床老太的兒媳一下子衝過來,看樣子她已等我多時。她說你怎麼才回來?聲音帶著難抑的顫抖與哽咽。一陣不祥的感覺驟然抓住我。我緊張地問出什麼事了?
她幹張著嘴,雙唇灰白,牙齒打戰。我撇下她,向母親的病房疾奔。
病房裡,母親的床已空了。我轉身抓住跟進來的護士,問,我媽媽呢?
護士告訴我,晚上九點,母親執意不用便盆,非要上廁所,護士便攙扶她去了廁所。母親示意要大便,讓護士等在門口。待護士進去時,母親已臥在樓下冰冷的石板路上,永遠地離開了我。
護士最後說,誰也想不到身體極度虛弱的母親,連走路都要人半扶半抱的母親,居然能爬上那麼高的窗臺
潔白的床單掀起來,我看著母親面目全非的臉。她是頭朝下摔落地面的,下顎與鼻子粉碎性凹進顱腔,五官是血肉模糊的一團,如果不是那青紫色的頭皮在白熾燈下慘慘地反著幽幽的光|Qī…shū…ωǎng|,我根本不會相信這就是我親愛的母親。
沒有淚。
沒有思維。
沒有痛的感覺。
我好像被全部掏空了一樣。
早就知道的結局以這種慘烈的方式上演,黑色的血痂彷彿死神冷冷的嘲笑,笑我所有垂死而不屈的掙扎,笑我此刻的魂靈盡逝。
笑我的萬劫不復。
走出太平間,我拿出那個男人給我的龍卡,用力折斷。又將他的名片一點點撕碎,撕碎,撕碎。然後扔在路旁的垃圾筒裡。
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了。我也沒有意義。存在也是沒有意義。
如同那些碎屑,毀滅到不能修復。
遠處的夜空,忽然有煙花沖天而起。
一朵朵煙花,絢爛璀璨地盛開在靜寂的蒼穹,美侖美奐,像我曾經的希望與幻想,轉眄流輝,須臾即逝,照亮了夜空,照亮了夜空下絕望的我滿是淚花的眼,照亮了天堂的花園,也照亮了天堂的花園裡母親凝視我的目光。
煙花破碎,一切又回覆到無邊的黑暗
無法擺脫的宿命
清明剛過。杭州已是草長鶯飛春光耀眼的好時節。梅雨季節尚未來臨,天空明澈,溫度適宜,一切都光嶄嶄亮鮮鮮清爽爽的。微風徐送,毋須刻意吸氣,就會有絲絲縷縷帶著水腥氣的青草味兒調皮地鑽進鼻腔,溜到氣管,舒坦全身。
這個時節,在早晨,在白天,在黃昏,我不願選擇任何一種交通工具作代步之用。如果不趕時間。如果體力尚可。我更願意走。從浙大走到西湖,再從西湖走回浙大。
一天一天。
照例是一杯沏得恰到好處的龍井,在蘇繡屏風後那扇小小的竹窗邊那隻小小的藤桌上,漫灑芳華。清明前採摘的新茶,茶葉碧綠,茶湯清澈,悅目怡神。紹興女老闆的所有體貼與良善盡顯於此。
屏風上蘇州女子纖巧的手指一針一線繡出“遊園驚夢”的香豔與浪漫。窗臺上攀繞著開紫花的藤蘿,冰翠的葉子,水紅的脈絡,紫色的花朵盛開如一聲聲憂傷的嘆息,枝枝蔓蔓,牽牽絆絆,陽光落在上面,似乎也變了月光,氤氳如夢。龍井茶的清香幽幽淡淡,屋角一隅一派溫婉靜謐。是我休息的地方。
這裡是“沁園春”茶坊。
老闆姓艾,曾經只是一個紹興鄉下女子。家裡有良田數頃,果園數畝,茶場兩座,一池能生淡水珍珠的蚌,池邊還有下蛋無數的鴨。家境可謂豐裕。十年前丈夫去世後帶著兒子來到杭州闖世界,憑著南方人的精明與堅韌,打拚出這間黃金地段頗具規模的茶坊。我在這裡打工。一、三、五下午五點到七點,週六週日下午二點到七點,每月兩千塊。已經兩年有半。
就是這樣。我無法擺脫音樂。學業在沒完沒了的繼續,跟音樂沒有絲毫干係,賴以謀生的手段卻是音樂。最值得信賴與長久依靠。
已經在唸研究生一年級,學費還是要繳,儘管每月有五百塊的補助。可是,五百塊,在杭州,也是大都市,一個女孩子,要吃,要穿,要用,要給同學過生日,逢年過節拜訪導師,感冒通瀉痢停偶爾痛經時要吃的去痛片,書費五百塊,怎麼夠?無論怎麼省也是不夠。
做過家教。給小孩子補英數語史化物,教鋼琴和古箏,陪練鋼琴,都做過。有很長一段時間,其實也不大長,因為難熬所以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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