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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他所說我想我至此略有所懂。一旦有一天我與安諳真正在一起,身與心交契融合成為一體,我們還會像現在這麼好嗎?漫漫地他會發現之前他沒發現的我的缺點,如同我亦會發現他並非完美。曾經我可愛的節儉可能會成為摳門,摳門而吝嗇而不夠爽氣。他的出手豪爽亦有可能成為大手大腳的詬病。那時沒有了新鮮與激情,沒有了距離與神秘,柴米油鹽平淡歲月中我們是否還會像最初那樣彼此寬忍包容——優點是優點,缺點亦是特點。
身體的無限靠近到底會帶來心的零距離還是漸行漸遠?
而幻滅,肉身的極致快感過後心是否會覺得幻滅?一如董翩所言。
我沒試過,我不知道。卻還是被董翩此刻如巫般魔魅言語一擊而中,而至沉沒。那是經歷過後的通透與瞭然。如同奶奶那一篇《春天牧歌》,繁華過後,無盡蒼涼。能為我們所持有的莫不過是虛幻。
可是此一時我忽想起安諳對我說過的話,於是輕輕對董翩道,“我男朋友曾經對我說,上帝之所以仁慈,是他從不讓我們預知未來,所以我們才會滿懷希望堅持不懈,如果我們能預先知道前景如何,我們是不會有勇氣走過最初的階段的。”
董翩輕輕一笑,“所以我說靈與肉的糾結不若先從肉身開始,之後任如何幻滅,也終有底限。如同從終點出發倒退向起點,窺得見結局,才不會盲目亦不會惶然。甚至還會收穫很多驚喜。”
“董總,”我感到一絲焦燥與不耐。我不再想繼續這種談話,只想儘快離開,離開這間房間,離開這個男人,他所說的我不想辯駁,亦無從辯駁,各人有各人的積澱與感悟,他與我俱不同,再說下去毫無意義。世事如何,總要我按照自己能夠接受的方式經歷過才好,即使失望,即使幻滅,他這樣子強加予我他的想法抑或說經驗算怎麼回事。“您這是在解釋您與葉姐的關係嗎?”我頗有點無賴意味地道。
他絲毫不以為忤地清淺一笑,“我與葉藍如何需要解釋麼?”向我再靠近一些,“旖旖是不是很介意這點呢?”
我亦不想有隱瞞,“是的,我介意。”我抬眸直視他眼,“我喜歡你始於跟你合奏那一曲,但我忽然發現那或許只是我的幻覺。而真相如何我已沒有興趣再追究。”我頓了頓,費力蒐羅我所想所感所欲言說的話,“董總,也許我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今天一席話,我可能還會繼續陷溺於你的琴聲所給我營造出的幻境,現在,卻不會了。我會停止我對你的喜歡與好奇。一心一意好好愛我的男朋友。只愛我的男朋友。”
他靜靜笑了笑,眸光澄澈而璀璨,“如此,你對我是否定後的肯定、肯定後的否定了?如你所願,我希望你能夠牽著愛情走進世界的黑暗,待你走出時,或許你對我,又是一番否定後的肯定。”
我緩緩搖了搖頭,“不會的。董總。你不是我所想的樣子。我亦不是你所想的樣子。我們不會再有什麼了,無論是肯定還是否定。”我輕輕嘆口氣,與他這一番談話令我心力交瘁,全程如在與兩生花般的那另一個自己奮力抗衡,如今答案揭曉,卻是兩敗俱傷,無論是隔岸偃旗息鼓的那一個還是此岸重又清明的這一個,兩個自己較量過後,都是一般地疲憊,與戚然。疲憊戚然中我低聲道,“請您以後不要再找我了。我只想盡快完成這裡的工作回到杭州。貴公司人事紛雜,我不想牽扯介入。”
他靜默片刻,淡淡道,“好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謝謝你。”又是一番沉默,沉默過後我終於問道,“奶奶,她還好麼?”這是我卜進門就想問他的。那個老人令我由衷惦念。卻怕顯得太著意而未敢相問。如今什麼都說清楚了,以後再不會有瓜葛和糾纏,他是董總,我是臨時工,這裡的工作一經結束,他自留於此,我自回杭州,從此更無再見可能與必要,那麼最後問候一下那個柔慈的老人吧,為她曾那樣溫藹對我相望。
“奶奶去比利時了。”他似乎沒想到我會問起奶奶,語氣中略帶意外,卻很平淡,“去參加一個音樂節。過些日子會回來。”
我點點頭,想讓他幫我向奶奶帶一聲問候,話將出口卻又打住。何必呢?我並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更不想與他拖泥帶水,又何必如此溫情脈脈。如果一切的相遇相知到最後都終將歸於寂滅,那麼此刻即使我對奶奶的關心確乎出自真心亦難免顯得矯情與曖昧。
“沒什麼事我回去工作了。”我輕聲道,不等他回答轉身緩步向門邊走去。十幾步遠距離如逃離命運追索。走出去,關上門,就可以就此隔斷,再無牽繫。
在手將觸未觸上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