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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做得一手好菜麼?”她邊切邊懶懶道,“所以這錢不白花。他來了可以讓他做飯給你吃。”
“別介,這麼貴,你拿回去自己用吧。安諳來了我們另買便宜的。”
她睇我一眼,哼一聲,“鐵公雞!就知道省錢!不知道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嗎!”
“那也不用買這麼貴的廚具啊。一隻炒勺就480!葉藍你這麼奢侈就不怕遭天譴!”
“天譴不了我,能譴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默默望著那些廚具,刀亮鍋新,如果卉木有知刀具有情,它們會不會覺得失落?買它們回來的女子只用過它們一次。它們在那蝴蝶般美麗短暫的女子手下只綻放過一次。自此再也無緣親近佳人玉手。我想如果刀具有情刀具定會覺得失落。
而味覺比記憶更長久。很多不再能為我們所想起的事情,味覺卻能夠記住。童年時嘗過的某個味道,或許跟童年裡發生的其它事情一樣俱消失在成長過程中,曾經我們以為很重要的事情,一旦過去,可能根本記不起來。第一次參加省少年音樂大賽,賽前一晚我怎樣緊張地失眠,上臺前一刻我怎樣喘不過氣來,那天我又穿了什麼式樣的裙子,這些具體感受與細節我都已記不起來。而其時我以為我會終生難忘。
我能夠記得的是比賽完畢拿著一等獎的獎盃和證書母親帶我去吃的雞湯豆芽有著怎樣的甘甜爽脆,還有那天的大米飯,白白胖胖的大米一粒是一粒沒有太硬也沒有太軟剛好是我喜歡的硬度。我一口菜一口飯吃得無比酣暢香甜。
不思量。自難忘。這些味覺的記憶我並非刻意。不經提醒我亦想不起來。但每當我吃到豆芽,肉炒的,素炒的,和胡蘿蔔絲一起炒的,我就會想起那天吃的雞湯豆芽。
時間從現實情境裡來論是不可逆的。一萬年來太陽每天升起,這一萬年來太陽的每天升起卻不能視為同一運動。太陽的每一次升起對於新的一天而言都是惟一的一次升起。如同所有事情只能發生一次。這一生我只有過一次“第一次”參加省少年音樂大賽,其時的忐忑與緊張以後都不會再有。甚至那天吃的雞湯豆芽也只是那天的雞湯豆芽,可是卻成為後來對照回憶的標尺,再吃到豆芽,無論是肉炒的,素炒的,和胡蘿蔔絲一起炒的,我的味覺都會不由自主提醒我,曾經有過怎樣一種味道,怎樣一盤爽脆甘甜的雞湯豆芽。
而同是那一天裡發生的事,之後無論我再參加怎樣規模的音樂大賽,那第一次的忐忑與緊張我卻想不起來。所以我說味覺比記憶更長久。
我想很久以後,或許不用很久,我就將不再能夠記起葉藍的臉——我總是記不住人的臉,可是她曾經做給我吃的那惟一一頓飯卻會被我的味覺牢牢記取。糖醋小排,錫紙牛肉,蝦仁炒茭白。我不會刻意記取,但是再吃到同樣的菜,味覺意識會自動躍出對比,那後來吃到的,與曾經葉藍做的,有何不同。
葉藍,這樣你就不會感到寂寞了吧。一如你所願,終此一生,我都無法將你忘懷。
很多年後,我仍未能如葉藍生時所希望的那樣,惡補一些文學名著。她送我的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三卷本《紅樓夢》我仍置於案頭,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帶到哪裡,可是從沒看完過。每每翻開總是看不到兩頁就睏倦不堪,扔到一邊睡倒。說給莫漠聽,惹她一頓笑,說我朽木不可雕,那麼偉大的《紅樓夢》在我只合作催眠劑。
倒是那厚厚一冊《全本繪紅樓夢》翻了不知多少遍。由此我亦喜歡上畫冊,無論去到哪個城市,必會去書店轉轉,在美術類出版物櫃架前久久流連。
我甚至高價淘到了《紅樓夢》的連環畫。作者是王叔暉。付錢給賣家時我並不知道王叔暉是何人又有多著名,我只是單純地想既然我看不下去文字的《紅樓夢》那麼看看連環畫也是好的,我想這也是葉藍希望看到的罷,如果她在天有靈。
待到看得久了,也慢慢知道了王叔暉是何許人也,他筆下的大觀園亦愈看愈覺有韻致。裡面的紅樓少女俱都鵝蛋臉,淡眉,細目,衫裙流水一樣漫開來,閒閒倚在迴廊或亭下,身後或是幾尾芭蕉或是數莖修竹,手拖香腮,靜靜想著她們的心事,彷彿所有時光都可以用來思念某個人。那麼奢侈,那麼慵懶。以至孫溫的《全本繪紅樓夢》都嫌炫目與花哨。那線描世界裡細細的黑和明朗的白,較之孫氏花團錦簇的彩墨更多一分內斂與平和。
還有一套全四冊《中國古代人物圖譜》;在北京出差時去潘家園淘得的1924年出版的《中國古本戲曲插圖》;另一冊《歷代仕女圖》則悉出名家之手,尤為珍貴,且絕無再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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