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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事過境遷,心境不同,她反而看到了另一番光景:剝皮的雪狐明知必死無疑尚且惜命,要垂死掙扎。
而自己呢,明明性命無虞地活著,卻要內心不堪重負地一心求死?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如果自己死了,會有人留戀、懷念自己嗎?這個世上,她已經沒了母親,沒了兄長,也沒了孩子,真正為她而悲痛不已的大概只有自己的胞弟和父親了吧。
馮家的突逢鉅變,失子之痛與克子的流言,讓馮德妃從患得患失,到一味地沉淪在往事之中不可自拔,心死如灰燼。可珞香的慘死,把徘徊在死亡邊緣的她換了回來。
鏡花水月一場空,曾經的想他所想、憂他所憂的一腔愛意,淬成了怨毒、不可告人的恨意,支撐著德妃殘敗的軀殼靜靜地、艱辛地活著。
後來的幾年,不是大的節日或宴席,馮德妃與景武帝再也沒有在私底下見過面。景帝常常駕臨麟趾宮去看望曹氏與二皇子,卻對相鄰的瀾照宮過其門而不入,馮德妃失寵已成定局,瀾照宮堪比冷宮。
這樣倒也正合心意,經歷了那樣的醜陋不堪,已經與撕破臉面無異了,真再讓她去小意殷勤、曲意逢迎,裝不下去的她是會噁心的瘋掉的。不過,雖說送來的蜀錦是積年的老花色,首飾是老掉牙的樣式,冬天的大毛衣裳都蛀了蟲眼可瀾照宮的待遇六局倒也沒敢在數目上肆意剋扣,這可不是皇后或者曹氏的好心與貼心,顧念什麼姐妹之情,只怕她們盼著她早日灰飛煙滅才是。
拔毛的鳳凰不如雞,在這宮裡面,向來以榮寵論英雄,失寵的高位妃子比不過新鮮得寵的小宮女有體面。德妃清楚,能讓六局那幫子看人下菜碟子的人精們這樣數年如一日面上留存她這個空有虛名的德妃娘娘在份例供給上的體面,必然是咱們這位“念舊”的聖上私底下有交代的。只不過自己失寵已久,他又不會事無鉅細地暗中關注這些小事,於是下面的人揣度著聖心,執行的時候就打了折扣。
他不敢來看自己,卻私底下如此惺惺作態,說明他心中有愧。是的,不說馮家,也不說他後來有沒有察覺曹氏對大皇子下的手,只論六皇子那件事和珞香的撞柱而死,他即使臉皮堪比城牆,也應該心存愧疚的。
因為,她所到受的“克子”的汙衊與痛苦,就是他故意順水推舟造成的,也意外搭上了珞香的命。後來,躲在一角舔舐傷口的自己,不再把心困守在後宮這一方天地,很多原來參不透的迷局早已勘破。
呵呵,果真是旁觀者清啊。
原本大皇子去後鄒氏產子之前,皇帝應該是願意讓自己做養母的,不然也不會一直沒有讓鄒氏移出瀾照宮,去別處待產。畢竟不管怎樣說,自己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了,又剛剛失去了皇長子。皇長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吹個奶泡泡都能把他那新鮮出爐的年親父親驚喜的嘴角翹起來一上午。哎呀,扯遠了不是?這都是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兒了,久遠的要不是突然想起來,連德妃自己都以為自己忘記了,原來當年還有那樣溫情和睦的時候啊?
可這在帝王心中有限的、少的可憐的情分,在六皇子出生後、恰逢皇權與帝都勳貴世家抱成一團的勢力此長彼消的緊張對峙時刻,頓時消散無虞。勳貴裡面,皇上明擺著是重用在外領兵打仗的襄國公,其餘的是一視同仁的打壓。皇上是拿自己作伐子,把本就搖搖欲墜安慶侯府踩到地上,殺雞儆猴,給勳貴們看呢。看吧,朕願意給的,你們好好接著,朕不想給的,多一分也不要肖想,再敢指手畫腳、蹦蹦噠噠不安分,別怪朕無情。於是那些仍然硬骨頭、不知進退好歹、不知死活的勳貴,被錦衣衛接二連三的查出各種汙垢,什麼官商勾結呀,買官賣官呀,強搶民女呀,孝期內包養外室啊,一連串兒的汙穢全被抖露出來了。
於是,那場持續幾個月的大掃除中,帝都的勳貴世家十之□□都捱過訓斥罰過俸祿,十之五六被革去了實權,十之三四被奪爵,其中輕則罰沒家產遷回原籍,重責抄家,投入大理寺,隨後流放。對於當時帝都太平多年的勳貴們而言,那段風聲鶴唳的日子,那就是一場浩劫,自此,他們手中摸得著的權利小了,膽子也被嚇小了。
而她,被利用的很徹底,然後沒用的棋子就被扔在瀾照宮裡面擱置了。
如今,皇上突然就好心把八皇子送給她了。這是什麼套路?黃鼠狼給雞拜年?還是天上真的砸下個龍蛋來?
而且這龍蛋還非彼尋常,雖說剛落了水受了驚嚇著了寒,可太醫院早就回稟說八皇子原來的元氣足,精細調養個三兩年保準一點兒問題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