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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閣學士是從二品,若兼署了禮部侍郎,便是正二品,俸祿較太常寺御是優厚了許多,年、節既有恩俸,年底又有養廉,待遇頗高。
從這時起,他總算結束了舉債度日的日子,但左宗棠送他的五千兩銀子,他還一時還不起。所幸左老三仕途不振,持家倒還有道,曾國藩也就不用急著償還這筆債務。
升官一月後的一個多雲不見日的中午,曾國藩帶著兩名戈什哈,乘著藍呢轎子,要到城外的法海寺去參加新落成金佛的開光儀式。
通往法海寺的路上,這一天的人特別多,燒香許願的自不必說,單就打哈湊趣兒的,仨一團兒倆一夥兒,這一個大上午便沒有斷過。綠呢、藍呢轎子也多到讓人數不過來,有帶儀仗的,有簡行的。
綠呢轎因為是八個人抬著,都在路中間走得飛快,藍呢轎則要靠邊一些,但也比步行的人理直氣壯。
給曾國藩扶轎的二爺苟四頭一天因為崴了腳,貼了王麻子膏藥兀自疼痛不止,只好在家歇著。抬左後轎杆的許老三這幾日正犯氣喘病,走幾步便要咳上幾聲,自然影響腳力。
許老三的氣喘病並不是總髮作,發作一回,也就三五天的光景便好。
曾國藩見許老三是個能吃得苦的人,平時為人又好,從不多言多語,也就沒打算換。許老三也知道自己的毛病,除了發病那幾日多幹不了什麼,平時,只要一撂下轎杆,抓什麼幹什麼,全府人都喜歡他。
轎子因為走得慢,加上這一天來法海寺的人、轎又多,走走停停的,走了一個多時辰,還沒望見法海寺的塔尖。曾國藩雖有些心急,卻也無可奈何。
曾國藩的轎子這時正在爬一處山岡。此處的路不僅窄且不甚平坦,四個人走得有些吃力。
偏偏在這時,一頂儀仗整齊的八抬綠呢大轎從後面快速地趕過來。
前面的許老三們一見,急忙把轎子往路右側靠了靠,但還不足以讓綠呢轎透過。
此處的路太窄,無論怎麼躲都難透過八人抬的大轎。按常理講,像這樣窄的路段,就算藍呢轎不讓路,後面的綠呢轎也不該挑理,何況許老三們為了表示尊卑,已主動把轎子往路旁讓了讓,這就更無可挑剔了。曾國藩從頂子紅的那一天開始,就不只一次地告誡過許老三們,本部堂雖然是二品官,但因坐的是藍轎,見了綠轎,是必須要讓路的,不能因為本部堂一個人而亂了官場的規矩。許老三們心下雖有些想不通,卻不敢不照曾國藩吩咐的話去做。
但這次,也不知是綠呢轎裡的大人指使所致,還是引路、護轎的人有意顯擺,竟然不顧實際情況,要教訓一下不懂規矩的藍呢轎了。
先是綠呢轎的引路官騎著高頭大馬得得得地跑到曾國藩的轎前打橫站住,為綠呢轎扶轎的二爺也飛跑了過來掀藍呢轎的轎簾。許老三們一見大事不好,嚇得趕緊落下轎子。
曾國藩此時正聚精會神地構思一篇文章,不期前面忽然出現一匹高頭大馬,倒把他嚇一跳。他正想讓轎旁的戈什哈問一聲發生了什麼事,轎子恰在此時猛地落下,冷不防從轎外伸進來一隻手,把他當胸抓個正著,一拉,便把他拉出轎外。他懵懵懂懂的兩腿還沒站穩,臉頰上已是重重地捱了一掌。
打他的人見他捂著半邊臉直髮愣,於是愈發生氣,忿忿罵道:“不長眼睛的東西,還不趕快去給我家大人賠不是!”
曾國藩一聽這話才知道,這一定是他的轎子擋了哪位王爺的路(除給王爺、皇上扶轎的人,沒有人敢打一名二品官的嘴巴),惹王爺生氣了。於是,快步走向轎後,心裡思謀著,應該怎樣跟王爺解釋。
曾國藩還沒有走到綠呢轎的跟前,綠呢轎裡的官員卻連滾帶爬地從裡面蹦了出來,倒把曾國藩嚇了一大跳。那人一步竄到曾國藩的腳前,撲通一聲翻身跪倒,邊叩頭邊道:“奴才們有眼無珠!奴才們有眼無珠!——請大人恕罪!”
曾國藩被弄得一愣,急忙睜眼細看,見跪著的官員亮藍頂戴,孔雀補服,分明是個三品官,不由好奇地問一句:“你是那個?快快起來說話。”
那人滿面羞色地抬起頭來,曾國藩一看,卻原來是剛剛升署太常寺卿的穆同穆大人。穆同頂的正是他以前的缺。
曾國藩笑一笑,雙手扶起穆同,道:“穆大人快不要這樣,的確是本官的轎子擋了大人的路。大人快快上轎,不要誤了趕路。”
穆同的引路官和扶轎的二爺齊齊跪在穆同的身後,嚇得連連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他二人直到這時才發現,坐藍呢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