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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四月的傍晚時分，雨嘀嗒嘀嗒地下個沒完，路面都溼透了，青苔越發顯得青綠，趴在牆角逼入眼簾。

林雪貞剛喝過中藥，嘴角的苦味還沒有消盡，她無力地靠在床頭，目光望向窗外，灰濛濛的天空，灰色的瓦簷漸漸地融為一體。那順著屋簷嘀下的水珠有一搭沒一搭地滴落在花枝上，雪貞想明早是不是綠肥紅瘦呢？

服侍自己的肖媽媽，是個乾淨利索的女人，她推門走了進來，把油紙傘收起來放到門口，然後輕輕地帶上門。邁著從容的腳步走了過來，到窗前一邊關窗戶一邊說道。

“小姐，你也真是的，才喝過藥怎麼能開著窗戶，雖說是四月的天，可這早晚還是很涼的，你本來身子骨就弱，萬一又受個風寒，不知又要遭多少的罪了。”

肖媽媽關上窗戶不等林雪貞說話，就徑直走過來幫她把被子往上蓋蓋，然後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

雪貞輕輕地笑了一下，對於這種數落她習慣了，她知道肖媽媽是為了自己好。肖媽媽往香爐裡插上檀香，檀香的煙在屋裡縈繞。肖媽媽瞥見雪貞臉上的笑意，她感覺很安慰，這個女孩只有在笑的時候顯得動人，說實話雪貞並不漂亮，最漂亮的時候也就是她笑的時候，很溫暖很明媚的一種笑。

肖媽媽以前是侍候雪貞母親的，林雪貞八歲的時候，她媽媽生病去世了，林老爺就讓肖媽媽專心照顧體弱多病的林雪貞。

肖媽媽是個粗人，用她的眼光來看林雪貞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子，要不是有林家二小姐的身份擺在那，就是走在大街上也不會吸引一個人回頭的。個子中等，身材談不上婀娜，臉蛋也是一般，常年的服中藥，臉色暗黃，總是浮現一種灰黃，像霧天裡的太陽光。頭髮不多，還很枯黃，也沒有光澤，總之和美貌異常的大小姐是沒有辦法比的。

林老爺一共有三房，正房生個美貌如花的女兒，滋潤美豔，芳齡十八，上門提親的人都能把門檻踩破，三房生的是一個男孩子，今年九歲，聰明伶俐，雪貞的母親是二房，在這個家裡並不得寵，又加上生的是女孩，女兒從小就很乖巧，但是要長相沒長相，要靈巧也不靈巧，書倒讀了不少，可是女子無才便是德，讀書多又有什麼用呢，連帶著她也很受冷落，最後鬱鬱寡歡而去，留下雪貞在如花似玉的姐姐和聰慧可愛的弟弟的夾縫中生活，成為他們的陪襯人。

林雪貞輕輕地咳嗽一聲，肖媽媽緊張的了不得，趕緊走過來讓她躺下來。雪貞側過臉來，問肖媽媽外面有什麼好玩的事嗎？她因為很少出這個院落，所以都是肖媽媽把外面的訊息帶給她的，所以聽肖媽媽講故事是她唯一的消遣。

肖媽媽手腳勤快，她拿過針線筐坐到床邊開始講今天在外面聽到的訊息。

“今天陶家來提親了。”

林雪貞對於這樣的開頭都習慣了，她抿嘴一笑問道：“這陶家可是陶林鎮最大戶的那一家？”

雪貞因為肖媽媽以前提到過，講過他家的一些逸聞，所以略知一二。

肖媽媽點點頭道：“是陶家的三公子陶浩然，聽說是個不務正業的人，吃喝嫖賭，還沒正式娶妻，家裡就從妓院納了個小妾，天天像個神仙供著，據說陶老爺為此還大病一場，真是荒唐，我想老爺一定不會答應的。”

肖媽媽說到這，不由地看了一眼床上病怏怏的雪貞，十七了，也是說婆家的年紀。這林家上下只顧著大小姐玉貞挑哪家好了，卻沒人關注這二小姐也到了適婚的年紀。肖媽媽在心裡長嘆一聲，這副身體，誰願意娶回家呢？

“姐姐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一定不會看上他的。”雪貞猜測道。

“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自己說了算，這陶林鎮就陶家勢力最大，我怕老爺迫於壓力會答應。”肖媽媽不無擔憂地說道，這話也只能在雪貞的面前說，在外面她可不敢這樣說。

林雪貞堅定地說道：“要是我一定不答應，我一定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哪怕粗茶淡飯也好。”

肖媽媽感覺很神奇，這林雪貞說話時眼神裡閃耀著黑色的堅毅的光芒很是生動，平時總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的。肖媽媽想你也得有機會才行，就你天天呆在這個小院子裡，上哪有機會遇到喜歡的人，就是遇到了，別人會喜歡你嗎？哪有不愛美色的男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二人的談話，肖媽媽放下針線筐走到門口，把門開了一條縫，藉著屋內的油燈看見外面有個小身影向這邊走來。

“是寶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