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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無所事事,定宜遛完了鳥兒就在屋裡打穗子,七爺來找過她,她稱病推脫了。十二爺說今晚給她補過生日,他們都是重陽落地的,既然也是他的生日,好歹要有點表示。貴重的東西她買不起,繡荷包汗巾又沒本事,以前學過打絡子,途經清源的時候買了珠線和金線,給打幾個穗子吧。讓十二爺掛在劍上、掛在荷包上,東西雖小,也是她的心意。
眼巴巴等戌時,天一點一點暗下來,越過幾排屋子眺望,王爺的下處離得很遠,細細的揚雪裡看不真切。原本就是天差地隔,她這會兒是在做夢呢。自己給自己編個故事,高興過了就完了。這一輩子只會遇見一個十二爺,她如絮如雲的心事,留待以後慢慢回味吧!
一更梆子響起來,時候到了。她把穗子包在手絹裡,臨出門在鏡前整理儀容,不能穿女裝是個遺憾。沒有口脂,紅紙倒是現成的,抿上一口,氣色也好多了。
從皇莊徑直往南,早上遛鳥的時候曾去探過路,那裡原是曬穀場,好大的一片空曠地,足有十來畝大小。隆冬時節閒置了,鋪上一層雪,放眼看去潔白柔軟,像甲冑裡填充的絲棉。
可是駐足許久,遠近都看不到人。她站在那裡有點慌神,別不是記錯時候了吧,怎麼沒有動靜呢?還是十二爺忘了,她傻乎乎的空歡喜一場?
正進退維谷,隱約傳來鹿哨的聲響,她回過頭看,地面在杳杳火光下變成個微拱的半圓,不知從哪裡竄出來好些孔明燈,大小各異,糊上五色的油紙,極緩慢地升騰起來,一盞又一盞,連線成陣。
她歡喜地低呼一聲,快步追上去,燈越飛越高,仰頭看,燈底羊油蠟滋滋燃燒,慢慢從她頭頂上飄過去。她眯覷著眼目送,心也跟著去遠了。
以前看燈看景兒,無非是湊他人的熱鬧,和自己並沒有什麼相干。如今時來運轉,像臺上青衣花旦,知道自己是角兒,那味道真不一樣。
漫天飛雪,不是成團的那種,是細密的,掃過去一片,織成障眼的紗。朦朧裡瞥見一個頎長的身影,手裡提著羊角燈,佯佯從遠處踱過來,她迎了兩步又頓住了,含笑在那片燈海下等他。
十二爺穿著石青起花白狐腋箭袖,天雖冷,沒有披大氅,還是利落精神的模樣。柔軟的燈光映照他的臉,眉舒目展,自有一種筆墨難描的風骨。漸漸近了,面對面站著,他的目光婉轉流淌過她的臉,略一停頓,轉過頭看細雪裡騰空而起的燈火,問她喜不喜歡。
定宜滿心的感動,怎麼能不喜歡。她說:“我沒過過這樣的生日,以前逢著長尾巴,師父給煮兩個水煮蛋,已經是頂高興的事兒了,哪能奢望放燈呀。油蠟那麼貴,點一盞孔明燈夠家裡使半個月的十二爺,皇莊偏僻得很,您哪兒買來這麼多燈吶?”
弘策夷然笑道:“材料都齊全,用不著買,自己做,喜歡什麼樣就做成什麼樣。”
她訝然一嘆,“這麼多,您花了多長時間呀?”
他說:“從阿哈營房回來,一天一夜做了一百零八個。你十八了,這數字正應景兒。”
一百零八個,從劈篾條開始,搭花架、糊罩子、綁油蠟,得花大功夫。他一天一夜沒睡,難怪眼下有青影。定宜心裡五味雜陳,人家是王爺,這麼費心衝著什麼呢!她囁嚅了下,扭捏道:“奴才不值十二爺這麼善待,我是落難的人,十二爺沒有問我的罪,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他眼裡流光瀲灩,慢慢浮起笑意,“我不計較你的身世,你也別嫌棄我的耳疾。人活著不易,咱們有各自的不幸,別瞧我身份高貴,那頂鐵帽子固然是我賣命換來的,但還是得益於有個做太上皇的父親、有個做皇帝的哥哥。”他低頭細打量她,羊角燈的光灑在她臉上,白淨的,溫柔可人。他試探著把手覆在她指尖,“定宜”
她狠狠震了震,這個名字一直塵封,自他口中說出來,讓她想起仙去的父母哥哥,一時剋制不住,眼淚滔滔流下來。
他靜靜看她落淚,沒有規勸,只覺心口陣陣牽痛。拽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纏綿地輕撫,燈籠落在腳邊,他抬手給她拭淚,那面板細膩得叫人心顫,他喟然長嘆,“好好作養,不知道是怎樣的傾國傾城貌我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你哭,我心裡針扎一樣,這種滋味你懂麼?你以前太苦,過去的十八年我沒有參與,以後的三十八年、四十八年,我想和你共渡。”
平時辦差審案子,高坐公堂不苟言笑,那份威儀是環境所迫。至於撂下了公務,他私底下還是個靦腆的人,不輕易和女孩子搭訕,更別提長篇大論表白了。定宜是與眾不同的,嬌養深閨的姑娘固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