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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倒寬宏,耷拉著眼皮說:“去吧,別闖禍啊。”師兄弟倆趕緊噯了聲,從牆根那兒蹭了出去。
摘帽是什麼呀,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把帽子從腦袋上拿下來,是逮獾人的行話。老百姓要掙錢,什麼轍都能想,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沒有一樣不能利用起來。逮獾是門行當,不過光憑人不行,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的,得找狗做幫手。好狗不嫌多呀,白天到處物色,瞧準了別人家養的,晚上就偷去。偷回來了不是立馬乾活,事先得調理。怕跑動的時候耳朵兜風發聲兒,得剪掉耷拉的上半截,讓它豎起來。還有尾巴,尾巴搖起來一根鞭,必須把不直的那截剁了,品相好了才是合格的獾狗,這個剪耳朵剁尾巴的過程就叫“摘帽”。
兩個人蘸了唾沫,在窗戶紙上摳個洞往裡看,屋裡油燈暗,只見一個人抓著狗嘴,一個人拿刀就割,割完了用燒紅的鐵疙瘩炮烙傷口,那狗吃痛,又叫不出來,直抽大氣。
定宜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哎喲,那多疼啊,這兩個人太缺德了。”
夏至說:“又不是天天干這個,養好了能使好幾年呢!窮人沒辦法,得找飯轍啊,不像旗下宗室,宗人府那兒有月例銀子領,躺著都餓不著。”
定宜撓了撓頭皮,“真有那麼多獾可逮啊??”
“那是,西瓜地、墳圈子裡,到處都有獾窩。這月令公的找母的,整夜在外頭瞎跑,摘了帽的狗比一般狗狠,紅著兩眼上去就咬,一夜能逮四五個。”夏至拉她到歪脖樹底下合計,“咱們算筆賬,皮毛和肉都有人收,獾油能治燙傷,不說賣給藥鋪,就是在天橋底下襬攤兒也不愁出不了手。你瞧都是錢吶,一隻獾少說能換三錢,走上一夜,比咱們扛刀掙得多。”一頭說一頭拿肩頂她,“咱們這麼一根筋不成,都老大不小了,家底子弱,將來討媳婦兒得花錢,這錢天上掉不下來,得靠自己掙。逮獾多省事啊,不要本錢,一條狗、兩柄鋼叉、兩個揹簍就成了。咱們也試試吧,逮不著當外頭玩兒了一夜,逮著了呢,那就是意外之財,多好的事兒啊。”
定宜白他一眼,“德性,就惦記討媳婦兒!”
夏至嘁了聲,“你不是姑娘,你要是個姑娘嫁我,我就不愁了。”
“得得,別瞎說了。”她胡亂回了兩下手,轉念想想,自己也確實缺錢。要上長白山得有盤纏,奶媽子那男人還動不動進城來找她,張嘴說揭不開鍋啦,要錢。不給?不給把你身世抖漏出來!你是溫祿的兒子,你爹犯了死罪,你還裝良民在衙門當差?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嘛,所以得給他封口錢,免得他砸了她的飯碗,好歹劊子手也是門正經營生。
一文錢逼死英雄漢,這是個機會,只不過犯愁,上哪兒尋摸狗呢?
“不偷,去鳥市上轉轉,不是有賣狗的攤兒嗎,咱們買一隻得了。”
夏至反剪過手,蒲扇在脊樑上拍得啪啪有聲,“那兒賣的都是供貴人賞玩的狗,京巴、鬆獅、藏獒你買?把你賣了都不值那個數。逮兔子逮獾用不著名犬,就那種土狗二板凳,喂塊肉它滿世界撒歡,易養活、好糊弄。”
“非偷嗎?”她還是很猶豫,“那不太好。”
“大夥兒都偷就不算偷了,再說能偷著是你的本事。”夏至開解她,“看門狗連自己都看丟了,主家也不稀罕了,這得多笨吶,是不是?問人要個崽子重新再養,幾個月就能接班兒了。”
定宜說不過他,市井裡待久了,為掙倆錢吃飯,誰不動點兒小心思呢!偷就偷吧,反正就這麼一回,下回她可再也不幹了。
第二天衙門裡放了值回來,先洗衣裳,都涮好晾得了,夏至那兒飯也做好了,師徒三個坐下吃飯,師兄弟倆連菜都不吃了,使勁往嘴裡扒拉米。烏長庚看著納罕,“這是怎麼了?慢點兒吃,別噎著。來喝口湯”
這不是著急出去找狗嘛,喝什麼湯啊。
“師父什麼時候走會吶?”定宜穩住了聲氣兒問,“上妙峰山得去四天,這麼熱的氣候,住哪兒呀?吃呢?吃怎麼打發?”
烏長庚夾菜,看見一根肉絲兒,往她碗裡撥一撥,慢吞吞道:“我告了幾天假,今兒就走。外頭車都預備好了,關城門前出去,夜裡趕路涼快。後半夜找個地方搭蓆棚,哪兒住不是住啊。吃呢,道上有舍粥的,有舍饅頭的,你要消暑,還有綠豆湯候著你呢!”說完了拿筷頭指點他們倆,“我不在,都給我踏踏實實的,不許惹禍。夏至你是師哥,帶好小樹伺候好差事,出了岔子唯你是問,知道嗎?”
這位師父當得不容易,兩個徒弟都是十來歲到他身邊,擎小兒帶大的,他等於是半個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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