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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去超市買菜,拿起一根蘿蔔在底下看到一張大嘴——驚嚇到經常被人側目讓比荷頗為困擾。
另一個困擾或許是在路上又會聽到笑臉貓喋喋不休、接著又自顧自的飄走,偶爾笑臉貓派出的『僕人』會帶來裝有留言的瓶子,只要一開啟,即使這隻貓不在身邊,完全摸不著頭緒的話便像水一般流出。
當然也可選擇不開啟,但比荷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在診所沒什麼客人、前面都交給實習生斯林以及助手菲緹莉卡的時候,在辦公室裡開啟玻璃瓶。
讓瓶塞鬆開一小條縫就能讓音量小一點,不想聽了就塞上,拔開瓶塞便能接著聽,脫逃的聲音就和失去的時間一樣無法重複,只剩下空空的瓶子和記憶裡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某個忘記日期的傍晚,比荷獨處在不存有任何聲音的室內,聽見只存在於大腦中的對話。
『那學長最近是有女朋友嗎?』
診所的實習生斯林這麼問時比荷呆了下,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什麼時候我看起來有女朋友了?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學長最近每天的情緒起伏都很大啊,有時候也聽到你似乎在跟什麼人說什麼,所以我就猜想學長的女朋友到底是怎樣的人——』
『我沒有女朋友,斯林。』比荷忍不住嘆口氣,他從不打算擁有交往對像。
『可是——不是女朋友誰會用電話聊天那麼久!?』
『我跟你也聊天很久啊,斯林,你要嫁給我?』
以一個玩笑作為結尾,慌張的實習生是很有趣的調劑。看他的醫助向實習生玩鬧性的勒索甜食作為貢品也很有趣,但也只是有趣而已。
笑臉貓對鋼筆爺說:『時間不用來耽誤難道要他停下來?』
比荷也不知道笑臉貓對他而言到底有沒有趣,他沒辦法把他當普通的貓看待,也沒辦法把他當成一個人,雖然不覺得自己在忍耐笑臉貓,但有時的確覺得他很吵。
那些分不清楚含意的句子,就跟這句話一樣地在他大腦不時冒出來幾下,帶來一種難以形容的煩躁不是對笑臉貓,是對自己,就像這句話提醒他時間不多一樣。
雨季的雨滂陀洶湧,在屋簷下飛奔成細小的瀑布,裝著『很多話』的玻璃瓶總是在他快要去想『什麼時候出現』的那刻靜靜佇立在窗臺上,雨打不動地放在他只要開啟一條窗縫便能拿到的位置。
大雨讓所有的動物都不愛出門,到底是誰送的呢?
比荷拔開玻璃瓶塞,讓笑臉貓的聲音蓋過雨聲、填滿室內,不知不覺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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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已經結束好一陣子了。
但最近笑臉貓反而沒那麼常騷擾比荷。
本來以為之前是雨季所以笑臉貓討厭出門、只送瓶裝留言,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這樣。
他只是進步到很偶爾的時候飛來一張嘴懸浮在窗外,在清晨說一聲:「下午好呀,醫生。」然後雜七雜八的跟他轉播附近動物的言談與八卦——某些程度上跟斯林很像。
「怎麼啦?」酒吧『六點鐘』的老闆寇特里亞司·伯拉丘(膩稱是寇特),以其份量十足的寬度投射出大片陰影籠罩比荷,倒了杯水給獸醫。「還想喝什麼?」
「都可以,再一杯就好。」比荷把空杯往前推,酒吧裡有各種喧譁,撞球的碰撞聲乾脆俐落地摻雜在混亂之間,比荷回頭看看人群和附近的客人,終於確定那句『怎麼啦?』是在問自己。「寇特,什麼怎麼啦?」
「我怎麼知道你怎麼了?」寇特粗而濃的眉毛高高挑起,鼻翼和雙眼一起擴張。「一臉怪表情。」
「怪表情啊」比荷摸摸自己的臉,突然發現這個月摸臉的次數大幅上升。「大概是累了吧。」
寇特的眼睛眯起來,湊近比荷,然後很不開心的放下比荷的酒。
「我最痛恨喝悶酒的客人。」
「也不是喝悶酒」比荷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看著酒杯包裹著冰塊,然後又逐漸被薄霧包裹
那些細小的水珠又開始凝聚,變成將落未落的晶瑩水珠,手指忍不住就碰上去,讓那些水滑落、流淌出痕跡,杯子從這一道道柵欄中掙脫出透明的本質——
冰是透明的,酒是透明的,玻璃和那些凝聚的水都是透明的,只有喝酒的人和調酒的人不是。
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空無感在吞噬自己不知道的部分,於是感覺到自己累了,然而,卻不知道開始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