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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忍不住想為燕綏鼓掌,明明是遲到,卻說得這麼冠冕堂皇,還讓人生氣不了。
燕綏的聲音很清脆,讓人聽著很舒服,一雙翦水秋瞳打量著眼前的女先生。只見她面相慈善,五官端正,說話的時候也極為輕緩平靜,一字一句像是要說到人心裡去,但無端聽著卻讓人不敢造次。有人道,這便是宮裡教養出來的氣質,旁的嬤嬤做不出來的,所以許多人也都爭著請她回府教導小娘子。
劉氏告訴過燕綏,這位女先生算是個奇女子,原是罪官之女,入宮做的事最低的活。可因為蕙質蘭心,能文能舞,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竟無一不通,最後尚宮動了心,才悄悄提拔上來。沒想到因她表現好,雖不能職位晉升,但深得聖心,甚至端明皇后還出面為她赦免罪奴身份。一般殿前女官也就是二十歲便能放出來,最多也熬不過二十五歲。而這位女先生卻因才能極佳,居然留到三十五歲,也是因為端明皇后過世的時候才被放出宮。
按理說,三十五歲高齡早就無人問津,偏有個痴心傻漢,抬了花轎在宮門口等著。
據當事的宮人說,女先生從來都是 冰心,不笑也不怒,可當日女先生足足在宮門哭了半個時辰。後來有人道,那個抬花轎的人是女先生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幾十年不見,沒想到他竟然還守著這樁早已不作數的婚約。女先生登上花轎以後,便如同在人間蒸發一樣,直到幾年前她在劉尚書府裡出現,成為尚書府的女先生。
沒人知道她的丈夫去了哪,她也不說,依舊是宮裡伺候的模樣,因她單字容,丈夫也姓容,所以已有人尊稱她容嬤嬤。
韶華第一次聽到容嬤嬤的身世時,極為唏噓,這簡直就是第二個縭紜夫人,可在後來的教習中卻對她又愛又恨。悄悄抬眸望了女先生一眼,明明是半年前還朝夕相處的,再見已是隔世。韶華眉頭微蹙,心裡有些酸楚,興許是她的目光過於熱烈,很快就引來了女先生的回頭,她忙挪開視線,假裝在看其他地方。
燕綏見女先生的視線並沒落到她身上,而是一直看著韶華,心裡不免有些不高興。從身邊的丫鬟手裡接過一個精緻的金絲楠木的盒子,開啟盒子,竟是暗折三層,每一層都是不同款式的精緻點心。
“這是我從閭陽帶來的一些點心,大家”
燕綏拿著盒子走上前,話還沒說話,容嬤嬤便溫聲開腔,彷彿對她視若無睹,“既是首日上學,便不予計較。”看著燕綏懸在半空的手,有些尷尬,她上前雙手接過食盒,半身行禮道謝:“老身謝過小娘子好意。今日新來兩位小娘子,老身先與規矩說在先,還望諸位小娘子謹記。”
除了燕綏,所有人都起身應諾,容嬤嬤微微頷首,便直奔主題:“為人先為信,《論語》有記:‘言必信,行必果’。娘子們既有心聽學,老身便將所知傾囊相授,絕不私藏。娘子若覺規矩刁難,可以上請不來,來了便是言而有信,便要有始有終。誰若來遲,則停課一日,當日所授權當流水,不再重複。每日閨學,始於辰時正,結於未時末,無家主手令不得缺席、早退。”
容嬤嬤說話很慢,奈何無人敢插嘴,聽完她的話,全堂更是鴉雀無聲。李家三姐妹都並非第一次聽到這些話,但再次聽聞,仍舊心中震撼。
燕綏不語,身旁的丫鬟看她臉上不愉,便奪了話頭,“娘子閨學,又不為科考,先生為何這般刁難。”
容嬤嬤側目看著燕綏的丫鬟,隔了好久才眨了一下眼,卻把那丫鬟嚇得全身哆嗦,燕綏急忙擋在她身前,給容嬤嬤道歉,“請先生原諒,丫鬟無知。”
“希望娘子能擇賢而用之,底下的人亦是主子的臉面,望娘子勿要自毀才好。”容嬤嬤躬身說道,把燕綏說得臉紅耳赤。“日前受閣老所託,在貴府小住半年,用來扶提小娘子修為,時候一到,便自請離開。除卻午膳一個時辰,每日只得三個時辰,細算起來,娘子上學辰光並不多。而言、行、工、貌、禮、儀、德、性,八面俱全,缺一不可。娘子們皆是明珠貴女,雖不比宮中小主,想必未來夫郎都是能才俊貌,前途似錦,娘子今日所學亦是他日理家根本,請娘子三思。”
容嬤嬤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算女孩們心有旁騖,也不得不抽回心思。綰華自覺身為嫡長孫女,身負家族顏面,將來夫郎即便不是高官大吏,也是世家貴子,沒點本事傍身,往後如何執掌家務。錦華雖不敢如同綰華這般理直氣壯,但也想要為自己的未來爭一口氣,而燕綏完全是被容嬤嬤的氣勢給震懾到了。
只有韶華由始至終地恭順垂首,她上輩子所學是為了嫁入王府,臨時抱佛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