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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布拉格的遭遇很近似,但他卻有布拉格的前車之鑑:
布拉格頭斷,卻依然以為自己活著。
——難道他自己也!?
忽然,雷怖扶住了他,遞給了他一張紙、一支筆。
“想證明你是不是仍然活著吧?”雷怖鬼怪般的笑著,催促他道:“寫幾個字吧,要是你能寫到第十三個字,當然就是活著的了。”
筆尖上的墨汁未乾。
周升衝也想證實自己沒死。
他用力抓著筆,正要寫字
可是感覺便來了。
痛的感覺很可怕,痛得讓人虛脫的感覺更可怖,但痛得令人巴不得虛脫的死去好了的感覺,那就更可畏了。
可是周升衝仍想活下去。
他本來遠赴京師就是為了尋回他老爹建立“三週莊”時那筆寶藏的,可是,而今,出師未捷,他怎可死在這裡
他拼命寫字,盡力集中神智:
寫字。
終於寫了一個“活”字。
“活”是他的希望。
他的一切。
人說友情雖然重要,愛情價更高,但若為了自由,兩者皆可拋,可見自由是何等重要——可是,如果沒有了生命,“自由”又有什麼意義?
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來。
他本來要一口氣寫十三個“活”字,可惜才寫了第一個,他已氣衰、力竭,好像五臟六腑,全空掉了,流出去了,洩光光了。
隨後的字,筆劃愈簡。
他再寫了個“不”字。
之後,他只能收筆一撩,追了個“了”字。
“活不了”。
“活不了”便是死。
所以他死了。
——死的甚慘,身斷二截,血流一地,腸肚外洩,一時卻仍未氣絕!
局升衝是活不了。
其他仍在活著的人,則是“受不了”。
剩下的是三十一人。
三十一個驚弓之鳥。
雷怖橫刀站在桌子上,拭刀舔血。
“今天真過癮。”雷怖全身都發出一種鬼怪般的神采來,“我要血洗名利圈。”
然後他遙對魚姑娘道:“我至少還要殺四十四個人,才輪到老子來俞你——你不要急,一定會等到這一刻的!”
魚天涼聽得寒了眼,寒了臉,也寒了心,但心頭卻不油升上了一個疑點,逐漸擴充套件為一個疑團:
——四十四人?
這兒不是剩下三十一人嗎?哪來的四十四——加上自己,四十五人呢?
這老狂魔是殺昏了頭,計錯數了不成!?
其實當然不只是魚姑娘這麼想,孟將旅跟好些在場的人,都生起同樣的疑惑。
可是,就算他們生了疑惑,有了警惕,也都沒有,至少,不能改變慘案的發生,以及流血的事實。
有時候,有些人的確能及時省覺危險的發生,憬悟危機的存在,不過,一樣沒有用,就像馬車衝得太急,要往山崖跌墮一樣;又似大火沖天,人卻給困在高樓;或者持有強大兵器的劫匪入屋一般——你除了知道形勢不妙,還能做什麼?
有時候,就只有等死。
——等事情的發生。
與其如此,還不如完全懵然不知還不那麼痛苦、煎熬。
能夠改變結果的,也許只有命運。
天意。
——當敵人太強大而自己又太荏弱的時候,除了逆來順受,還可以怎樣?
所以自己一定要夠強、夠大、有足夠的強大,來應付任何變化打擊。
只是,當變得夠強大的時候,人,偏偏又喜歡去打殺比他們弱小的東西。
是以,無休止的鬥爭,弱肉強食,物竟天擇,就成了生存下來的鐵律。
可悲的鐵律,製造出來的,當然就是悲劇的結果。
雷怖的活一說完,就出刀。
外面天色大變,風湧雲卷,山雨欲來。
刀光滿樓。
一閃而逝。
——這次誰死?
誰中刀?
剩下的三十一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仍活著,誰都沒事。
——至少,這一剎間,誰都沒有死,仍然活著。
大家隨即又忙著審視自己,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像布拉格和周升衝一樣,斷開了幾截,而自己仍渾然不覺?